強樑晚境寸心知,供佛齋僧好布施。
菩薩由來悲智度,只緣行善盛年時。
中國著名的佛教學者湯用彤,在「餖飣札記」一書中記載,哲學家熊十力讀龍樹的「大智度論」,曾寫信給湯用彤說:「看大智度論,鎮日不起座。思維空義,豁然廓然,如有所失, 『如拔雲霧』,如有所得,『如見青天』,起坐,覺身輕如遊仙。」足見大智度論是一部十分精彩的著作。
「大智度論」和「中論」,都是龍樹的代表作。大智度論第十二卷說:「菩薩布施時能分別知。不持戒人若鞭打拷掠閉繫,枉法得財而作布施,生象馬牛中,雖受畜生形負重鞭策,羇靽乘騎,而常得好屋好食,為人所重以人供給。又知惡人多懷瞋恚,心曲不端而行布施當墮龍中,得七寶宮殿妙食好色。又知憍人多慢瞋心布施,墮金翅鳥中,常得自在。有如意寶珠以為瓔珞,種種所須皆得自恣無不如意,變化萬端無事不辦。又知宰官之人,枉濫人民不順治法而取財物,以用布施墮鬼神中,作鳩槃荼鬼,能種種變化五塵自娛。又知多瞋狠戾,嗜好酒肉之人,而行布施,墮地行夜叉鬼中,常得種種歡樂、音樂、飲食。又知有人剛愎強梁,而能布施車馬代步,墮虛空夜叉中,而有大力所至如風。又知有人妒心好諍,而能以好房舍臥具衣服飲食布施故,生宮觀飛行夜叉中,有種種娛樂便身之物。如是種種當布施時能分別知。」可見在印度大乘佛法理論中,現世為貪官強樑,瞋慢惡妒之人,以不義之財,而行布施,仍墮入畜生惡鬼道,在正信的佛法中,不是布施就是萬能。
在中國史書「魏書」說馮熙(文明太后之兄,卒歿於西元495年)「為政不能仁厚,而信佛法,自出家資,在諸州鎮建佛圖精舍,合七十二處,寫一十六部一切經。延至名德沙門,日與講論,精勤不倦,所費不貲。而在諸州營塔寺多在高山秀阜,傷殺人牛。」
此外,「北齊書」記載,北齊末帝,「鑿晉陽西山為大佛像,一夜然油萬盆,光照宮內。又為胡昭儀起大慈寺,未成,改為穆皇后大寶林寺,窮極工巧,運石填石,勞費億計,人牛死者不可勝記。」 可見,在中國歷史上,也是有很多人,為富不仁,為官不義,卻對佛事極為熱衷。他們的信佛,是眾生不幸。他們是以眾生的痛苦來成就佛事。法國著名漢學家施和耐(Jacques Gernet, 1921-)在其名著「中國五至十世紀的寺院經濟」一書中引無數中國史書類似的例子而說道:「佛教的虔誠也伴隨著殘酷性。他們用於功德的熱誠與佛教慈悲的原則背道而馳。佛教最虔誠的信徒,往往是窮凶極惡之人」。當時的佛教在皇親國戚及皇帝親信們去尋找信徒,這些信徒追求豪華的開支,揮霍浪費,酷愛擺闊。他們大起寺舍,廣營第宅,無視工程對森林的破壞。他們從事慈善行為,僅在希望獲得榮耀,物質利益以及虛榮心。如中國皇帝石勒、石虎,甚至武則天,都不是良善之輩,但是他們都是佛教的虔誠支持者。大智度論為鳩摩羅什所譯,然而顯然這些王公貴族並沒有詳研大智度論。
當今也有不少人平生為惡,然後以部分不義之財佈施,目的在為消除罪業。如佈施不義之財真能消業,佛將與貪官收人賄款,而行不義之事無異,也不再值得尊敬。在佛法上,善業來自善行,惡業不能以對佛的布施來消除。惡業如果可以用布施來消除,佛法的自力因果論,將根本動搖。
佛教學者熊十力讀大智度論後,起坐後覺身輕如遊仙,我們讀大智度論此段文字,也有相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