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潮州貶,空將佛作神。
佛覺行圓滿,聖峻德崇仁。
釋教問成佛,儒門禮聖人。
聖人天下治,真佛馬啼塵。
---讀韓愈左遷至藍縣示姪孫湘詩
金剛經是當今佛教最多人閱讀的經典之一。
在金剛經中佛陀曾問須菩提:「須菩提!於意云何?可以身相見如來不?」須菩提說:「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佛對須菩提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第五分)此外金剛經又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第二十六分)這都說明,建大佛身,不是行佛法,不能親近佛,真正習佛法,行佛道,才是親近佛。
所謂佛,是自覺、覺他、覺行圓滿,具無上正等正覺的聖者。此聖者依佛法,乃須以自我之修行而見之,而不能以色身見之,以音聲求之。依原始佛教阿含經,「見法即見佛」,依六祖檀經:「本性是佛,離性別無佛」(般若品)。因此佛須在自性中求,須向心內求。然而何以佛教自古迄今,多以拜佛為務,以建大佛身、大佛寺為功德?
依資治通鑑記載,唐憲宗元和十四年(西元八一九年),鳳翔法門寺佛塔有佛指骨,中使迎佛骨至京師,王公士民瞻奉捨施,惟恐弗及,有竭產充施者,有然香臂頂供養者。當時的刑部侍郎韓愈上表切諫:「自黃帝以至禹、湯、文、武,皆享壽考,百性安樂,當是時,未有佛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以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捨身為寺家奴,竟為侯景所逼,餓死台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
韓愈所說的「佛不足信亦可知矣」,是指拜佛建廟而可得福得壽不可信。韓愈因諫迎佛骨得罪皇帝,而被貶到偏遠的潮州。然而從韓愈諫迎佛骨到唐武宗的會昌五年(西元八四五年)廢佛,前後只有二十多年。
在會昌廢佛時,依資治通鑑記載,當時全中國寺廟四千六百所,蘭若四萬個,僧尼二十六萬多人,而當時全國人口只有二百一十多萬戶。寺廟占有良田數千萬頃,奴婢十五萬人。當時的寺院經濟已影響國計民生甚大。
我們都知道,中國的禪宗是由印度高僧菩提達磨傳到中國的。依大藏經釋氏稽古略卷二記載,在梁武帝普通年間二年,梁武帝在建康迎見菩提達磨。
梁武帝問菩提達磨:「朕即位以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
菩提達摩說:「此但人天小果,如影隨形,雖有非實。」
梁武帝問:「如何是真功德?」
菩提達摩回答說:「淨智妙圓,體自空寂。」
梁武帝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
菩提達摩說:「廓然無聖。」
大悟之境,為諸法空性,妙緣自尋,無由他力而得,也不是建寺廟及捨身佈施可得。金剛經說:「如來常說:汝等比丘!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第六分)佛法僅是人生覺悟和利益眾生的法門,入其法門,就已渡迷海,就應積極利益眾生。如同以佛法之筏渡迷海,在渡後勿再背筏。
以建佛像、佛寺、拜佛而期望得福免業,是凡夫的佛教,是方便道和俗諦,而不是佛法的真諦。而一生都在務深玄辨佛理者,也是一生都在迷中而未渡,如同入八卦陣,屬法縛中人,對佛法也是迷而未悟。
維摩詰經說:「佛身者即法身也。從無量功德智慧生;從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生;從慈、悲、喜、捨生;從布施、持戒、忍辱、柔和、勤行精進、禪定、解脫、三昧、多聞、智慧諸波羅蜜生(方便品第二)。」
大陸佛牙東來,台灣佛教徒瘋狂迎接,萬人空巷,口誦阿彌陀佛盈耳,不遜於唐朝韓愈諫迎佛骨時的盛大場面。殊不知所謂「佛身即法身」,佛法是「依法不依人」,台灣佛教徒以佛像、佛寺、佛牙而見如來,將置金剛經、維摩詰經等大乘法義於何處?又既迎釋迦之佛牙,卻口誦阿彌陀佛,卻不知釋迦牟尼佛和阿彌陀佛是不同的佛,這樣豈是禮敬佛陀之道,將置釋迦佛陀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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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之解釋:
(一)韓愈潮州貶,空將佛作神:韓愈左遷至藍縣示姪孫湘詩云: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
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秦嶺家安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漳江邊。」
唐憲宗時迎奉佛舍利於宮中,韓愈上表極曰不可,被貶至潮州。唐憲宗及韓愈都將佛當作神,而未解其意。
(二)佛覺行圓滿:佛只是圓滿之覺者。
(三)聖峻德崇仁:中庸第二十七章曰:「大哉!聖人之道!發育萬物,峻極於天。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而後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孔子罕言仁,故有至德崇仁之人,其唯聖乎。
(四)聖人天下治,真佛馬啼塵:聖人與真佛,均在使天下治,萬民覺。故風塵僕僕,馬不停蹄,乃聖人與真佛之本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