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場死敵間的對戰,兩隊一共領到了十二張黃牌加一張紅牌,巴薩五黃、皇馬則是七黃一紅。巴薩方面,除比利亞、普約爾外,其他三人都是非犯規因素而吃到黃牌;至於皇馬,則僅有C羅與卡西利亞斯不是因場上防守犯規而遭黃牌警告。
C羅的黃牌起因於上半場的第31分鐘,皮球滾出邊線被瓜迪奧拉撿起,C羅走至場邊伸長手臂向瓜帥要球,只見「佩普」(Josep Guardiola i Sala的暱稱──Pep)將手上的皮球一掂一晃、似給非給的樣子,老不耐煩的葡萄牙人當下用力狠推了對方主教練一把,球便從重心不穩的加泰羅尼亞人手中滾落了出去,登時引起觀眾臺上一陣大譁,就站在事發現場邊上的伊涅斯塔第一時間衝上前去怒斥C羅,佩德羅隨後也前來理論,卻被C羅用肘往臉上招呼、將他硬生推開,喝道:「你算老幾啊?!」然後立刻被自己隊友抱住頭頸勸開,接著便是皇馬、巴薩球員一擁而上的大混亂,其中引發事件的罪魁禍首以及同C羅有激烈推扯並破口大罵的巴爾德斯雙雙被出示黃牌,這是本場賽事中兩隊各自的第一張黃牌。說起初到巴薩一線隊陣中的佩德羅,於一年內在世界六項重要賽事中都有進球,光這項記錄便是C羅所永遠難以企及的高度,這一點自詡為「老大」的C羅不會不知。所以,在赫弗倫打進第五球、巴薩隊員於場上大肆慶功時,後防大將阿比達爾瞥見了一旁面色鐵青的C羅、立刻對著他舉起了張得大大的五根手指頭,有沒有本事進你們皇馬八球是吧,大哥?!
此時腦中不禁浮現了一個半世紀以前,旅居香港多年體認到西方國家的先進乃有心效法學習的洪仁玕,來到太平天國首都「天京」時向天王洪秀全進呈的改革建國計畫──《資政新篇》,其中的一段話:「蓋輕污字樣是口角取勝之事,不是經綸實際,且招禍也。」雖然當時的用意是提倡在外交上講求信義以及平等友好,並不再用夷、狄、蠻、戎、鬼子等詞稱呼外國及其國人;但眼下拿來印證在C羅身上,還真是一字不差!
上半場皇馬球員在C羅之後只有佩佩於第35分鐘在中場拉拽梅西而吃上皇牌,反倒是巴薩先領了三黃:除了巴爾德斯,比利亞在第33分鐘收腳不住、踢倒了赫迪拉被罰;第三張黃牌則是梅西帶球突入時屢屢被卡瓦略用隱蔽的小動作干擾打亂,第44分鐘卡瓦略伸腳將梅西絆倒、又被主裁忽略無視,梅西爬起身找卡瓦略說理,只見卡瓦略擺動雙臂、嘴上也不客氣,這時梅西見有機可趁、便往卡瓦略身上緊靠,果然卡瓦略一抬手臂便碰到了梅西的臉蛋,梅西趕緊作勢往後一倒,看上去就像是被卡瓦略肘擊給擊倒一般,頓時又是引起一陣騷動,不過梅西賣弄的小聰明可沒逃過主裁伊圖拉爾德的法眼,當場賞了一張黃牌,反倒是絆人的卡瓦略依舊沒事。
到了下半場,顯然是穆里尼奧改變戰術、不想同巴薩打開放式對攻了,皇馬球員防守時開始「硬朗」起來,阻截動作也愈漸加大,第50分鐘阿隆索即因背後踢倒布斯克茨遭黃牌警告;接著比利亞打進第一球,卡西利亞斯走向場邊對助理裁判提出抗議、領到全隊的第四張黃牌。
第56分鐘,梅西在球場中央向左一個緊急變向、晃過皇馬兩名中場球員之後,往左邊路一個滲透直傳,皮球急滾了將近三十公尺、比利亞快馬趕到,將球從卡西利亞斯襠下穿過、彈入球門,卡西無奈的攤開雙臂、向隊友們大聲疾呼。零比四大幅落後之後,皇馬球員愈發顯得心浮氣躁;第59分鐘阿韋洛亞啣著穆里尼奧的叮囑上場幹起髒活,凡是巴薩隊員一旦帶球進到他的防守範圍內,一律就是剷倒、絆倒、拽倒、放倒,絕不手下留情,從梅西、佩德羅甚至阿爾維斯莫不如此,只是阿韋洛亞的犯規動作十分隱蔽,始終究是沒被裁判抓到,然而轉播鏡頭不斷回放、加上媒體賽後的大肆撻伐,阿韋洛亞只怕也難以逃過西班牙足協的追加處罰。
傷停補時階段,比分又進一步被擴大到五比零,防守區域屢次被巴薩鋒線突破的塞吉奧‧拉莫斯終於沉不住氣了,在第92分鐘時將就要帶球殺入禁區的梅西從背後兇狠地放剷,倒地後的梅西痛苦不堪,此時場上又是一陣混亂,上前理論的巴薩隊長普約爾被拉莫斯在面門上大掌一推,倒地後還餘勁未消、硬是又翻了一圈,副隊長哈維也顧不得已被替換下場,趕緊衝進人群中去,結果又被拉莫斯用拳頭抵住喉嚨給推到一旁。主裁為了控制場面,將舉止惡劣的拉莫斯直接出示紅牌驅逐出場,情急間替球員出頭的哈維也領到了一張黃牌。而在第73分鐘時即因將比利亞絆飛而背上一張黃牌的拉莫斯,一場球賽下來共得一黃一紅,看來恐怕也免不了追加禁賽的處份。
在先前國家隊比賽期間,拉莫斯與皮克也曾因地域問題發生了些小矛盾。當時拉莫斯和皮克一同出席新聞發佈會,皮克用加泰羅尼亞語回答了一名加泰記者的提問;而皮克說完之後,拉莫斯便語帶諷刺地說道:「我要不要用安達盧西亞語翻譯一下?加泰語太難懂了。」皮克事後也表示對拉莫斯此舉感到訝異,看來西班牙國足隊中馬德里幫和加泰羅尼亞幫的摩擦似乎有明朗化的趨勢。不過根據拉莫斯通過微博宣稱道:自己當時只是想開個玩笑罷了。然而在國家德比戰中,衝突卻持續在升溫;國家隊陣中普約爾、哈維、伊涅斯塔、比利亞、佩德羅、布斯克茨、巴爾德斯與卡西利亞斯、阿隆索、尤其是拉莫斯之間的隊友情誼,會不會有可能從此發生變化,這點就比較讓人耽心了。
德比大戰吞下慘敗苦果後,對皇家馬德里球會而言,又遇上了雪上加霜的倒霉事。歐洲時間11月30日晚間,歐足聯官方宣布:針對在上輪歐冠聯賽皇馬與阿賈克斯比賽中的「洗牌門」事件[註],將對皇馬主帥穆里尼奧給予停賽兩場的處分──第二場停賽緩執行、視未來三年表現而定,同時罰款4萬歐元;皇馬球員哈維‧阿隆索和塞吉奧‧拉莫斯追加停賽一場,並罰款2萬歐元;卡西利亞斯被罰1萬歐元,替補門將杜德克罰款五千歐元;皇馬俱樂部也被處以12萬歐元罰款。穆里尼奧為求勝利、可以不擇手段的作風,在足壇早已被許多人所不齒,而這次想鑽制度漏洞卻失風被捕遭到判罰,可說是偷雞不著蝕把米,更是引來更多人的訕笑;成為眾矢之的、穆里尼奧也許可以不在乎,但這回連球隊也給拖了下水,讓皇馬不僅輸了球、更輸了人,當真是顏面掃地!
最後上溯淵源,回頭說到巴薩同皇馬之間多年來的恩怨情仇,其實並非體育競技如此單純,有很大的成分還來自於政治和種族間的紛爭。
西班牙全國有七成的人口是卡斯蒂利亞人(Castilians),其餘則為加泰羅尼亞人(Catalans)、巴斯克人(Basques)、加利西亞人(Galicians)與吉普賽人等少數民族所組成。以巴塞羅納為首府的加泰羅尼亞地區擁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其獨特的文化於中世紀即已成形。12世紀時,加泰羅尼亞與阿拉貢王國聯合建立了加泰羅尼亞─阿拉貢王國;1469年阿拉貢國王斐迪南二世與卡斯蒂利亞女王伊莎貝拉一世的政治聯姻,使得西班牙王國由此誕生,但原本各自獨立的傳統制度與統治政體卻因此漸漸向卡斯蒂利亞傾斜,加泰羅尼亞便逐步喪失了政治的自主權與發言權,整個西班牙成了卡斯蒂利亞為中心的國家。作為阿拉貢故地的加泰羅尼亞發動一次又一次的抗爭,其結果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導致權力和政治資源集中於卡斯蒂利亞中央政府的態勢愈來愈顯著;到了18世紀時波旁王朝的腓力五世成為西班牙國王後,便乾脆取消了加泰羅尼亞的自治政府,並禁止以加泰羅尼亞語作為官方通用語。不過,19世紀後期,加泰羅尼亞地區的工業快速發展、成了西班牙最重要的工業重鎮,憑藉經濟上的實力加泰羅尼亞又開始逐漸取回了自治權,於1933年重建了自治政府;但1939年佛朗哥在西班牙內戰中勝利後執政,再次取消了加泰羅尼亞的自治並禁用加泰羅尼亞語。直到1975年,佛朗哥翹辮子、獨裁政權垮臺,加泰羅尼亞才又重新恢復自治,加泰羅尼亞語也在西班牙獲得官方語言地位,並被聯合國與歐盟承認為獨立的歐洲語言。
加泰羅尼亞是西班牙經濟最為繁榮的地區,七百多萬的人口,占全國不過十分之一,卻貢獻了兩成以上的稅收以及近三成的生產總值,毋怪乎當地人認為整個西班牙王國都在經濟上利用、甚至剝削他們而鬧起了獨立分離運動,2006年6月17日加泰羅尼亞舉辦地方自治權擴張的公民投票,結果贊成比例高達73.9%,也就絲毫不足為奇了。
至於1917年獲西班牙國王阿方索十三世賜封「王家(Real)」頭銜、並於三年後的6月26日以「皇家馬德里(Real Madrid Club de Fútbol)」成為正式名稱的這支球會,不僅獲得了西班牙王室的青睞與豐厚資金挹注,到了佛朗哥將軍執政時期,更是成了獨裁者的御用球隊,靠著歐洲賽場上的顯赫戰績達到政治宣傳的目的;另一方面,被剝奪自治權和禁用母語的加泰羅尼亞人雖然向佛朗哥屢屢發起抗爭和戰爭,卻總以失敗收場,無奈之下便將怨氣怒火轉投到了足球競賽之上,這便是每回碰到財大氣粗的皇馬俱樂部作客諾坎普球場、整個加泰羅尼亞地區都會為之沸騰的真正原因。既然不能公開反對獨裁政權,那就把氣出在皇馬隊員身上吧!只要每打進皇馬球門一球,便看作是讓獨裁者顏面無光的一記耳光;佛朗哥封殺加泰羅尼亞人的文字、語言、旗幟和一切文化象徵,而足球場上與皇馬爭鋒相對的巴薩,即是加泰羅尼亞人的精神寄託和民族魂靈的代表!
所以,巴薩是至今世上唯一沒有在球衣胸前印有廣告標誌的一支職業球隊,即使自2006-07年賽季開始印上的「UNICEF」字樣與標誌,也是來自於為「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宣傳的慈善之舉(巴薩隊員進球時也常能見到他們將球衣高高拉起,向鏡頭以及場邊觀眾展示胸前的UNICEF文字與徽章),不僅無任何獲利,球會還因此將每年收益的0.7%捐給了聯合國發展千禧年發展目標計畫──在2007年FIFA年度頒獎禮中,巴薩由是成為國際足聯「年度公平競技獎」得主,成為首次獲得該獎項的足球俱樂部;至於球衣左袖上的「TV3」繡標,則是加泰羅尼亞地區的一家地方電視臺標誌,同樣也不具任何營利性質。無論球會經營遭遇多大的困難、無論贊助廠商提出多麼高價的廣告金額,紅藍間條衫上就是不能被商業金錢所汙染,這是球會的理念和堅持,也是加泰羅尼亞人的自豪和民族氣節。
雖然,佛朗哥早已消逝在歷史洪流之中,但巴薩同皇馬的心結卻遺留至今,仍在球員、球迷之間發酵……
附註:
按歐洲冠軍聯賽的規則,小組賽中若是累積三張黃牌將會在下一場比賽遭到禁賽,由於阿隆索與拉莫斯在對阿賈克斯的比賽中各領到一張黃牌,加上此前已先有一張黃牌紀錄,於是在第87分鐘和第91分鐘、4:0大幅領先的情況下,阿隆索與拉莫斯先後以開球時磨磨蹭蹭、故意拖延時間而領到場上第二張黃牌而雙雙下場,如此一來雖在小組賽最後一輪中兩人將因禁賽無法出場,但卻避掉了因潛在的第三黃而在淘汰賽中遭禁的可能。以兩人如此有經驗的球員、用如出一轍的方式「主動」去請領第二張黃牌,因此才引發了歐足聯的追查,在輿論強大的壓下,在無直接證據的情形下,歐足聯還是做出了處罰決定,但因無明確的處罰條例,故而只能通過罰款解決此一事端。另外,門將卡西利亞斯與杜德克則是因為替穆里尼奧傳話,要場上的阿隆索和拉莫斯主動申請第二張黃牌,而遭到罰款。
附上幾張巴薩球迷從各家電子媒體報導中彙集來的照片,配上旁白挺逗趣的,就當作是德比大捷後的一樂。
哈維:我打響第一槍了!同志們,上啊!!
比利亞對打進第二球的佩德羅說道:什麼,砍他們十球?小兄弟,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普約爾:Yeah! Give me Five!!
C羅:聽說你們要進我們五球是吧?
普約爾:是普雷西亞多說的。喂,別來暗算我呀!
比利亞:我打進第四球了,但小兄弟說要進十球,太強人所難了吧,天哪!
赫弗倫:看我的手勢,五球、五球!普雷西亞多太神了!
皮克:普雷西亞多,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