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之漡
動靜之寬,雲山潝石;凝塵止觀,遍照虛實 。 。。。。潮來因、士覺吼。

格主小檔案

來因覺士





<2008年7月>
293012345
6789101112
13141516171819
20212223242526
272829303112
3456789

最新文章
寂然不動──人間無事人
2024/10/29 19:09
點心
2024/4/28 15:54
余光中不識張益德
2023/11/30 14:38
弔客
2023/6/1 20:00
決梁山泊之策
2022/12/4 21:07

最新迴響
附註:
by lyingjazz, 8/13
Re:修理潘國森
by 光澄籽, 7/16
Re:修理潘國森
by 潘國森, 6/6
Re:玩命,還是作秀?
by 作秀黨萬歲、萬萬歲, 4/29
Re:玩命,還是作秀?
by 潘國森, 4/28

文章分類
略過巡覽連結。


部落格統計
今日人氣: 13 次
累計人氣: 351050 次
文章總數: 131 篇
July 13, 2008
〈陋室銘〉--孤芳者的神思
來因覺士 在 YLib Blog 發表於 11:04:13

【官居刺史的劉禹錫其居所不可能拮据到稱「陋室」的地步。標題雖為「陋室銘」,銘文卻處處流露劉禹錫孤芳自賞的高傲心境。劉禹錫不但長於詩歌、論文、散文、書法,乃至天文、醫學亦有相當涉獵,史書說他恃才傲物,其來有自。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陋室銘〉,一般認為是中唐時期古文運動大將劉禹錫的作品,不過劉禹錫諸集均未見收錄,因此後人多有質疑為託名之偽作;然而此文歷代屢見文獻記載,內容又多與作者行事風格相合,因此將它歸類為劉禹錫手筆,基本上仍無太大問題。據清代學者陳廷桂所纂輯的《歷陽典錄》記載:「陋室,在州治內,唐和州刺史劉禹錫建,有銘,柳公權書碑。」〈陋室銘〉似應是劉禹錫於和州刺史任內(公元八二四~八二六年)時之作。

   若真如此,官居刺史的劉禹錫其居所當還不致拮据到稱「陋室」的地步,從銘文內容觀之,此「陋室」當以書齋的成分居大。其云:「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可見這間書齋乃作者在公務勞頓之餘寄暇娛情的處所,歐陽修晚年退休於潁水之畔,以「家藏書一萬卷,集錄三代以來金石遺文一千卷,有琴一張,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壺」,並「一翁,老於此五物之間」,而自號六一居士」,劉禹錫「陋室」的規模看來亦當與此相仿,除了書卷之外,大概便只有桌、椅、琴、棋各一了。

   日本受唐風影響,茶道大行,文人雅士宅院之後往往設有一間「茶室」,室內除去茶具,簡直可用「家徒四壁」形容,從有形的層面來看,也可稱得上「陋室」了,然而其中內涵、屬靈境界上的豐盛,卻非言語文字所能形容道盡。

   所以,「陋室」其實並非「陋室」,而是「有仙則名」、「有龍則靈」,乃至「唯吾德馨」,因主人的仙靈之氣與昇龍之才而綻放出無比光彩,是以銘文最後用孔子的話說:「何陋之有?」至此,〈陋室銘〉的文義便十分清楚了。

   劉禹錫年輕時仕途並不順遂,一方面是因受王叔文革新運動失敗牽連,另一方面還得歸因於自身狂傲不羈的個性所致,故而《新唐書》稱他是「恃才而廢」卷一百六十八‧列傳第九十三),對照「有仙則名」、「有龍則靈」諸語,更可見其孤芳自賞的高傲心境。劉禹錫自幼攻讀經典,不但長於詩歌、論文、散文,更寫得一手好字,此外,自九流百氏乃至、天文、醫學亦有相當涉獵,因此乃以自家陋室比之漢代揚雄的亭臺與諸葛亮的草廬,言下之意,即是說自己既能以文章傳世,更有經世濟民之才,並以此為抱負,史書說他恃才傲物,正是其來有自,一點也不假。

   總的來說,這間「陋室」是作者精神層次上的神遊之地,埋首於書卷,而與前代聖賢先哲契闊談,作性靈思想上的交流,這是莊子「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境界,故曰:「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書裏面的都是大人物,若不能了解這一層面,僅將這兩句話就文字表象說成:「往來我陋室言歡談趣的都是飽讀詩書之士,而無目不識丁的文盲、俗人」元明雜劇《走鳳雛龐掠四郡》第一折中,有「往來無白丁俗客,談笑有上士高賓」之語,甚至擴大解釋成作者只願與學者、文化人談論,而不屑和販夫走卒對話(註),這不僅是斷章取義,忽略了全文一以貫之的意涵,更是暴露出持此之論者其見識上的「淺陋」。不過,所謂「鵬飛萬里,其志豈群鳥能識哉?」(《三國演義‧第四十三回‧諸葛亮舌戰群儒》)第一流人物的境地,又怎是「白丁」的眼界所能企及的呢?

   再者,「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既然是屬於精神上的境地,豈又須真的攤開書卷閱讀,才能與「書中的大人物」交談呢?

   據林語堂先生所著《蘇東坡傳》第三章〈童年與少年〉中的描述(宋碧雲譯,臺灣【遠景】出版)

   國人一向習慣由子弟朗讀,父親躺在長椅上聽他們讀書的聲音,據說是世上最悅耳、最快活的音律之一。父親可以糾正發音的錯誤,初學者容易唸錯的地方太多了。歐陽修和蘇東坡本人日後也臥聽兒子朗讀,現在蘇洵則躺在長椅上靜聽兒子悅耳的童音……

   而後在第二十七章〈海外〉寫到蘇東坡晚年被貶儋州(今海南島)時的情形:

   這幾年蘇過一直陪在父親身邊。照蘇東坡的說法,蘇過是父親各方面的良伴。他不但做一切雜事,而且擔任他的秘書。在名父教導下,蘇過很快成為詩人和畫家。蘇東坡的三個兒子中,只有蘇過成為重要的作家,他的文學作品流傳至今。他受過蘇東坡少年時所經歷的一切訓練。他曾抄錄整本《唐書》來增進記憶,後來又開始抄《漢書》。蘇東坡的記憶力驚人,還記得這兩本書的一字一句,他躺在長椅上聽兒子背書,偶爾會指出某些古人生平中的類似細節,或者提出批判。

   說到蘇東坡的驚人記憶力,林語堂先生在第十九章〈太后恩寵〉中,提到了一個有趣的小故事:

   「翰林學士知制誥」是著名學者最高的職位。下一步往往就拜相了。雖是三品官,蘇東坡幾乎已經位極人臣,因為宰相只是二品,宋朝根本沒有一品官。何況起草詔命的工作又使他和小皇帝及太后十分接近。……詔命都由太后口授,他必須用最古雅、最莊重的文體寫出來,準備第二天發佈。

   此時有八百多道詔令由他起草,都收在《全集》中。文辭優美、恰當、精確。聖詔的措辭通常都鑲滿史例和掌故,但是蘇東坡卻寫得很靈活。他死後,一位姓洪的學士接替他。他對自己的文采得意洋洋,問一個曾侍候東坡的老僕,他比蘇東坡如何。老僕人說,「蘇東坡文采未必超過大人,但是他從來不翻書。」

   在科技、印刷術不發達的古代,文人記書背文章的功夫亦非今人所能想像。

   韓愈在〈張中丞傳後敘〉文中提到,曾從跟隨過張巡的于嵩口中聽說,張巡生前並不常見他讀書,可是寫起文章來,援筆立就,從不需要打草稿;睢陽城中幾萬將士百姓,只要被張巡問過姓名,無有不記得的──據李敖先生說,胡適先生也有這種記人姓名及其身邊事的本領。年少時讀宋濂的〈秦士錄〉,說鄧弼在酒樓中,被兩書生手捧經書舉了幾十條義理考問,全讓鄧弼引經據典回答得透透澈澈,再問及歷代史,鄧弼更是「上下三千年,纚纚如貫珠」!那時覺得宋濂似乎是誇大其辭了,但隨著自己書讀得多了、見識廣了,才知道這一點也不誇大,蓋天下真有奇士大才也。

   劉禹錫乃天下之孤高絕士,其博聞強記的功力自也是不在話下。但得心念一轉,古來鴻儒碩哲俱在胸中促膝抵足矣;此時心底一片澄清空靈,再無雜念,故而能「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這與陶淵明「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意境正有其同工異曲之妙。

《宋書‧卷九十三‧隱逸列傳》中記載:

(陶)潛不解音聲,而畜素琴一張,無弦,每有酒適,輒撫弄以寄其意。

言陶淵明不曉音律,卻備有無弦素琴一張;每當有酒喝時,好酒的陶淵明便乘著酒興,撫弄著身邊的無弦琴,聊以寄意。後來李白便依據這個故事,寫下了〈戲贈鄭溧陽〉詩,云:

陶令日日醉,不知五柳春。

素琴本無弦,漉酒用葛巾。

清風北窗下,自謂羲皇人。

何時到栗里,一見平生親。

    由此觀之,劉禹錫「陋室」中的「素琴」,卻不知是否亦是無弦空琴?但說到其在任朗州司馬時,曾為當地祀舞夷樂填詞,並教巫者誦唱,從這點來看,劉禹錫似乎還頗通音律。然不論素琴究竟有弦無弦,對劉禹錫來說,雅音只存乎一心,再無雜響亂耳動念,所以銘文寫道:「可以調素琴」,這個「調」字可就用得十分巧妙了。

   至於「銘」,是一種刻於金石之上的押韻文體,某種程度上與詩歌有著相同的形式;而在中文的寫作上,有種稱為「誇飾法」的技巧,不僅運用在詩、詞、歌、賦之中,就連散文亦時常可見,沈復《浮生六記‧兒時記趣》即云:「忽有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蓋一癩蝦蟆也。」成語「洗心革面」便是最標準的「誇飾法」用詞,試想:若要一改舊日面目,來個徹底悔悟、改過自新,何須用到將心臟掏出來洗、把整張臉面割去的地步?那叫自我了斷,而不是悔改前非,死人是無法悔過的(更無法以自己之手洗自己之心);若要貼近現實,成語便只能改作「洗面革心」,但這等詞語就不如「洗心革面」來得強而有力了。岳飛的《滿江紅》詞:「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也是「誇飾法」,因為若單從字面解釋,岳飛不就成了飲血茹毛的野蠻人?並且還搞不清楚自己的敵對對象,蓋當時之敵人是金國、是女真人,而非胡人與匈奴,之所以用「胡虜」、「匈奴」來代稱金人,這是填詞上平仄與對仗的需要,不能強苛以現實層面來理解;此外,金人對岳飛而言,有著強烈的國仇家恨,不但失去了國土,連徽宗、欽宗二帝也成了人家的俘虜,平常人在情急時都會有帶殺字的氣話(如「我真想一刀殺了這該死的東西」),那麼,岳飛的「餐肉」與「飲血」用語,不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陋室銘〉亦可視作「誇飾法」的一種寫作,只是其中「自誇」的成分似乎還大了些。

 

 

註:

 《舊唐書‧卷一百六十‧列傳第一百一十》:

 蠻俗好巫,每淫祠鼓舞,必歌俚辭。禹錫或從事於其間,乃依騷人之作,為新辭以教巫祝。故武陵谿洞間夷歌,率多禹錫之辭也。

可見劉禹錫任朗州司馬時,還時處於武陵蠻族人群之中,並作新辭教土著巫師唱誦,因而流傳於諸部落之間,對少數民族土人尚且如此,劉禹錫又豈會是鄙離「白丁」之人?

 


迴響(4) | 引用 | 人氣(2793)  

引用網址:
站內最新好文
療癒身心的書目療法書目療...
2025/1/20 10:29
【我的零食櫃】甜膩新貴派...
2025/1/13 13:16
人際關係中培養富有同理心...
2024/12/2 14:55
創傷知情照料)四要素與創...
2024/12/2 4:30
這關我啥事,請問
2024/11/19 15:27
失去寵物的悲傷剝奪-允許...
2024/11/4 0:15
寵物老齡化的照顧技巧
2024/11/2 12:15
寂然不動──人間無事人
2024/10/29 19:09
貓經濟-台灣寵物產業的下...
2024/10/6 23:06
羅馬的 mix and match
2024/10/5 17: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