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恆（遠流 副總編輯）
美牛的戲碼陷入膠著，林書豪的光環開始由盈轉虧，這兩天的新聞最精彩的，就屬溫家寶的告別記者會。談及照顧臺灣中南部的「先憂而憂，後樂而樂」的胸懷，處理薄熙來問題的不假詞色，談及政改決心，語氣堅定，大陸作家余杰寫過一本《中國影帝溫家寶》，想必內容貶多於褒，否則余杰不會落得被毒打一番之後，放他到美國。但是溫家寶的演技之精湛，軟的夠軟，硬的夠硬，在告別記者會上也是著實露了幾手。
說溫家寶演技好，絕對是稱讚，現在從事這政治一行的，那個不需要演技？溫家寶在汶川大地震對災民的慰問打氣，那比抱著破金氏紀錄的雄心「比看誰握的手比我多？」的政治人物要高明許多。而那一句對解放軍「你們是人民養的，你們看著辦！」更是說到心坎裡了，要是咱們的領導人在口蹄疫、禽流感的疫情正熱的時候，對著死不改口的官員也來上那麼一句：「雞是你們看著養的，你們看著辦！」相信許多人也會覺得自己繳了稅有值回票價的感覺。
溫家寶演技之好，恐怕出於一般人的想像。沒辦法，在好萊塢，演壞幾部戲，息影便是。但是在中國政壇，演壞了，那連身家都保不住的。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代價，在這樣的環境中，誰不敢賣力演出？但是話說回來，演也不能演過火，薄熙來不就是分際沒拿捏好，演到毛澤東上身，被人稱為「薄澤東」，而被當家的喊「卡」嗎？
溫家寶調轉槍頭，一槍把薄熙來打下馬來，舉的是「政改」大旗，甚至說出「只要有一口氣在就要奮鬥一天」的話，頗有曾國藩「一息尚存，永矢弗諼」的氣魄。不過，《脆弱的強權》作者、美國國務院前亞太副助卿謝淑麗（Susan Shirk）日前表示，胡溫最大的政績在對台政策。華府智庫布魯京斯學會約翰．桑頓中國中心主任李侃如(Ken Lieberthal)也肯定胡溫在處理台灣問題的成就，但是他和《鄧小平傳》的作者、哈佛大學社會學名譽教授傅高義(Ezra Vogel)都認為胡溫沒有對經濟體系做出必要的改革，甚至在其任內，中國的一些利益集團的勢力擴張到使整個體系失去平衡的地步。這些外國專家看法與溫家寶的自我認定，似乎講的是兩碼子事。
但是，溫家寶的處境有多困難，旁人實在很難說的。溫家寶的這番表態，讓人想起趙紫陽，彷彿他藉著「打薄」是要壓制左派的氣焰，以免接下來在權力交關的當口，左派又更加坐大。因為當年趙紫陽推動經改，就是成為左派的眼中釘，藉著通貨膨脹和學生集會的機會，結束了趙紫陽的政治生命。溫家寶的感觸一定比很多人都要來得深刻，因為在趙紫陽在1989年5月19日探視天安門廣場上的示威學生，說出一段讓很多人印象深刻的話：「你們還年輕，來日方長，你們應該健康地活著，看到我們中國實現四化的那一天。你們不像我們，我們已經老了，無所謂了。國家和你們的父母培養你們上大學不容易呀！現在十幾、二十幾歲，就這樣把生命犧牲掉哇？同學們能不能稍微理智地想一想。」
當時站在趙紫陽身邊的，就是擔任中央辦公廳主任的溫家寶。
1989年無疑是中國發展的一個「拐點」，如果當年鄧小平仍然支持趙紫陽，而學生示威和平落幕，政改得到進一步深化，今天擺在溫家寶面前這座蓄積了社會矛盾不滿的水庫，會不會比較好疏導些？在溫家寶的心裡，在政治改革這條路上，他所站的位置比當年的趙紫陽是更往前推進，還是相對後退了？
有一本書，或許值得受到更多的重視：《惡兆──中國經濟降溫之後》。這本書並不是在唱衰中國，而是提出了一個假想狀況：假如歐美走入衰退，那麼外銷導向的中國將會難以支撐經濟成長。在這種狀況下勢必轉而投入內需市場。但是，個人權益沒有受到法律的保障，加上其他因素，消費的意願勢必受限。
而我們也看到，政府帶頭投入，結果地方債務大增，而房市一飛沖天，更增加了民怨。
該書作者賀頓（Will Hutton）在在金融海嘯之前，就有相當驚人的預言，或許也不必太過意外，因為他也是「畢德堡俱樂部」的成員，曾經是《觀察家報》總編輯，目前也擔任倫敦政經學院董事，在英國的媒體、學界、政界都相當有影響力。他在書中所指出的，正是中國面臨越來越迫切的政治改革的壓力。
當年在趙紫陽手下擔任經濟幕僚，甚至被人點名要為趙紫陽任內「價格闖關」負責的朱嘉明，在《從自由到壟斷》中，為目前的中國貨幣經濟把脈，他的診斷是走向不確定，而這個因素和中國的社會穩定度，是息息相關的。
朱嘉明在書中具體指出中國貨幣經濟不穩定所表現的面向，還待下回分解：
一、貨幣經濟的規模是繼續擴張，還是趨於穩定？
二、實體經濟和「非實體經濟」的關係是融合，還是加劇分離？
三、貨幣經濟的「二元結構」是縮小，還是擴大？
四、政府和市場在貨幣經濟領域的「博弈」：是走向自由化，還是政府權重繼續上升？
五、人民幣的價值基礎是持續強勢，還是走向弱勢？
六、中國與世界貨幣金融體系的關係是更加合作，還是更多衝突？
七、人民幣的價值基礎是持續強勢，還是走向弱勢？
八、中國經濟增長模式是可持續，還是不可持續？
《從自由到壟斷》系列文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