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恆（遠流 副總編輯）

中日釣島衝突，照著卜睿哲的劇本走？

在希臘神話裡，卡珊德拉（Cassandra）是個悲劇性的女先知，她擁有準確預言的能力，但是卻受到詛咒，預言不被相信。卜睿哲說到他撰寫《一山二虎》的過程時，讓我想起了卡珊德拉。

卜睿哲說他花了許多時間撰寫《一山二虎》，當時東海尚稱平靜無波，以致於布魯金斯研究院對他在這個題目上投注看似不成比例的心力表示關切，沒想到此書出版之後，中日之間為了能源開發、為了主權開始發生摩擦，乃至到12/25的新聞報導，中國大陸發表黃皮書，指稱「不能排除釣魚台危機有進一步升級、甚至爆發衝突的風險。」事態的發展，竟是不出卜睿哲的分析。

按照《聯合報》的報導，這份「黃皮書」有幾個重點。

一、情勢至此，錯在日本。日本在歷史問題上搞小動作，致使兩國無法深化戰略互惠關係。

二、中方維護國家領土主權的決心非常堅定，如果日本政府或右翼極端分子進一步有加劇摩擦的行動，那麼中日關係和東北亞地區的安全穩定必會面臨更為嚴峻的挑戰。

三、日本攔截中方飛機的「危險遊戲」若導致中方飛機墜落，必遭對等報復。中方掉一架飛機，就必有日本一架飛機「陪葬」。這樣的「對等」原則沒有商量餘地，即使美國插手也須如此。

用白話來說，就是：關係惡化到這個地步，錯不在中國。但日不犯中，中不犯日。若是日犯中，中必定還手。

這說明了中日兩國已經有戰略與經濟目的的衝突，而且容許偶發事件的空間非常小。這個狀況讓人很不安。卜睿哲在《一山二虎》中分析一九三○年代的中日軍事衝突，呈現了一個非常類似的結構：一方面，日本勢力不斷增強，壓縮了彼此緩衝的空間，一如今天崛起的中國，亟欲走出太平洋沿岸。二方面，不惜一戰的軍方。解放軍的數量與武器素質大幅提昇，解放軍軍官會不會像當年的關東軍一樣，相信自己發動的軍事行動有益於國家，且有機會不理政府，先打了再說？第三，萬一衝突真的發生，兩國礙於民意，都不能示弱，因而使小危機發展為全面衝突？

按照卜睿哲的整理，日本在一九三七年七月並無意發動重大軍事擴張，蘆溝橋事變只是小小的火花而已。但因為雙方都不肯示弱，加上蔣介石決定在八月開闢上海的第二戰場，以期吸引日軍離開華北，降低對武漢的威脅。同時蔣也相信國軍在上海地區擁有優勢。沒想到華北守不住，上海也慘敗，蔣介石的豪賭讓千萬生靈塗炭，國民政府也失去地理與政治的基地，只能往「大後方」撤退，留下的權力真空讓中共得以趁虛而發展。一九三七年的七、八月，一個小事故加上大豪賭，改變了此後的歷史發展與無數人的命運。

在中日關係的未來發展，存不存在一個將會改變日後發展的轉折點？這個轉折點要周邊地區付出多大的代價？這只能事過境遷才能知道。

卜睿哲《一山二虎》英文版問世時，是日本民主黨新政府上台的時候，卜睿哲寄望日本政府不應錯失機會。而被認為立場親中的民主黨政府，理應也能掌握「歷史機遇」。但如今，野田下台，被認為「鷹派」的安倍回鍋。中國這份「不排除戰爭」的「黃皮書」，應該也是寫給安倍看的。

雙方都給對方擺出更難解的棋盤，中、日、美也都緊盯著棋盤看，而就在釣魚台附近的台灣，全民瘋甄嬛，政府忙著解釋到底「有感」還是「無感」，新聞報的是天冷去吃哪家火鍋，還有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卡珊德拉當年語重心長，特洛伊人不也是如此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