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老子在講「天道」,天道是他自己存在的理由,所以說天道是獨立不改,道永遠是道,道才能夠生萬物。每一個人,也要自己永遠是自己,你才能夠陪父母、陪兒女。要是我們惶惶不可終日,那怎麼能去照顧父母、教養兒女,所以我們一定要永遠是我,我才可能永遠陪家人朋友。
假如失落了自我,我就沒有辦法去陪伴兒女成長,去照顧父母親的晚年。所以道家一定要講自然,就是「然從自己來」。
我覺得老子是比儒家輕鬆,今天的人因為社會變動太大、壓力太大,聽了老子之後,發現原來人生可以不是只有孔子,老子也可以在我們身邊,我說這個叫「至聖先師跟太上老君同步並行」。我們很多方面自然是儒家,家庭倫理、做人的道理、家國天下、人道關懷、社會責任,這是儒家。但是每一步的儒家同時都要有每一步的道家來化解,不然壓力就變得太大,道家就是解消壓力。我們在做我們應該做的事,但是同時也可以隨時放下,這樣才可以長久。
不管是情愛、婚姻、交友、開創事業或是走入職場,只要你覺得苦、覺得累,一定不會長久,是你自己打垮自己。當然,我們做好是應該的,但如果每一步的孔孟就有一步的老莊,你就不會那麼苦、那麼累了,因為你在承擔中放下,而在放下中成全。
我一邊在讀書,一邊忘記我讀書;我一邊在做家事,一邊忘記我在做家事;我一邊在承擔責任,一邊我放下。這樣的話,不管是立身處世、待人接物,就不會好像被無邊的壓力壓在心頭,兩肩沉重。這以在道家叫「過而忘」,每一步當下過、當下忘。
我曾經問一句話,人世間有沒有不累的愛?我看這兩天的新聞,在華人地區,北京的離婚率最高。這在西方還沒有大的關係,因為最後還有個教堂,但是在華人社會,最後的依歸在家庭。所以婚姻垮了,兒女就頓失天地。
我們幾乎是這幾千年就是要捍衛一個家庭,一定要保護婚姻,然後讓兒女有一個成長的天地,但是婚姻如此脆弱,根源就是大家在婚姻中、在情愛中累了,自困自苦啊,受苦受難啊,有沒有可能,情愛婚姻的路上,我們有老莊的智慧陪伴我們同行,而不那麼苦、那麼累?
人世間才可能長久,老子講天長地久,就是這個意思。請問怎麼可能天長地久?人生百年,如何跟天道一樣長久,那天道是「無」啊,所以我們要有「無」的智慧,但天道不只是無,而且也是「有」啊,他又有「有」,父母無了自己就可以有了兒女,老師無了自己就可以有了學生,聖人無了自己可以有了百姓,天地無了自己就可以有了萬物,這個有就是生成原理。
那我們做人不要生自己嗎?我們要走入職場不是生事業嗎?所有生成原理都是一樣,你無了才有,你放下、你輕鬆,你才會承擔。
工作好像沒有工作,讀書好像沒有讀書,所謂的好像沒有就是放下的意思,做家事好像沒有做家事,你不要被他困住,你困住就受苦了,受苦的話你就討厭,討厭你就逃離,很自然就走了。
有很多女士聽了課就告訴我,說老師你不知道解救了多少家庭。因為家裡最苦最累的是太太。她們一個禮拜出來聽我講兩節老子,就覺得好像可以放下了,隔一個禮拜,又積累,又來聽兩節老子,但是不可能永遠聽我講老子,所以就一章一章、一句一句地解讀下來,讓《道德經》進駐你的內心,成為你的靈動智慧,面對人生的問題,隨時化解。
我們讀經典,就希望得到這個根本的智慧,而不是我有什麼問題找心理醫師談談。你是可以讓它沒有問題的,哲學就是讓你沒有問題,讓問題不要發生,而不是有問題才去解決,有病痛才去求診。你可以讓它沒有問題。老子說「和大怨,必有餘怨」,當大怨已經形成了你才想和解,那已經有裂痕了,很難和解,有沒有可能不讓怨發生,這是老子的思考。
那麼他就問,怨怎麼來的?大小多少的執著分別,對不對?兄弟也會啊,大小執著,執著分別,大小跟多少,哥哥大、哥哥多,弟弟小、弟弟少,這就成為大問題,那麼這個同仁間、同志間也會如此,假定你沒有執著分別的話,怨就不會產生,怨不會產生,何須去和解?所以道家的智慧就是根本不讓問題發生,而不是說等到已經不可收拾了,已經是傷痛、已經決裂了,然後才想到來和解。
道家說無情無為,不要心知執著,不要人為造作,很多都是執著造作帶出來的病痛,那麼我們不執著、不造作的話,問題就解消於無形。(吳家恆 訪問‧戴芫品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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