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版本的奇妙世界
版本定義:一版:最初的報紙連載及結集之版本(含香港鄺拾記等版本及臺灣未授權私印版),,二版:1980年的十年修訂成冊(遠景白皮版,遠流黃皮、花皮版),新三版:至2007年的七年跨世紀新修(遠流新修金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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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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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12, 2009
阿碧的師父是函谷八友之首康廣陵
王二指 在 YLib Blog 發表於 0:00:00

阿碧的師父是函谷八友之首康廣陵

《天龍八部》第三十回版本回較

    「廣陵散」是金庸構思中,最神秘而最偉大的一首中國古曲。在金庸書系中,多處可見到金庸崇慕「廣陵散」的實證,一版《倚天》中,謝遜一連掘了二十九個古墓,終於在蔡邕的墓中,覓到了『廣陵散』的曲譜。這段故事,後來又轉為《笑傲》中的曲洋所用,變成是曲洋在蔡邕的墓中,覓到了『廣陵散』的曲譜。而向問天為救任我行而至梅莊,想要打動黃鍾公,送的大禮亦是「廣陵散」。此外,《天龍》中,函谷八友之首,就是精通音律的「康廣陵」。

    《天龍》中的琴仙康廣陵可有傳人?一版中是有的,即在太湖上以過彥之的軟鞭與崔百計的算盤為樂器的阿碧。且來看看一版康廣陵與阿碧之間,師徒的妙趣情節。

    話說函谷八友力戰慕容家臣與少林高僧時,忽聽得錚錚兩聲琴響,遠遠的傳了過來。這兩下琴音一傳入耳鼓,眾人登時一顆心劇烈的跳了兩下。玄難一愕之際,只聽得那琴聲又錚錚的響了兩下。這時琴聲更近,各人心跳更是厲害。

    一版接下來的的故事是,那書獃子大叫:「大哥快來,大哥快來!一群奸賊殺了五弟,又將咱們拿住了,七妹也給他們打死了,乖乖不得了!」樹林中錚錚錚錚錚琴聲連響五下,各人心煩意惡,一顆心隨著琴聲連跳五下。玄難大是驚異:「這是甚麼邪門武功,以我少林上乘心法鎮懾心神,這顆心還是隨著琴聲跳動,那真是厲害得緊了。」只聽那琴聲越響越快,各人的心也是隨著頻繁急促的跳動,玄難、公冶乾、包不同、風波惡等諸人一齊坐地,各以深厚內力與之相抗。只有玄難和公冶乾兩人,勉強還能控制心跳,那慧字輩六僧已是大呼小叫,痛苦難當。六僧伸手塞住耳朵,想阻琴聲傳入耳中,但奇怪的是,不論雙手如何用力塞耳,總是有一絲絲極輕微的聲音聽到,而心臟便不由自主的與聲音相感應。到得後來,彈琴之人用起輪指來,珠丸跳擲,直如爆豆,各人的心臟竟也隨之急跳,轉眼間人人都要送命。

    玄難提起禪杖往琴聲之處衝了過去,但在樹林中打了個轉,哪見有人?風波惡雙手亂撕胸口衣服,衣服撕破之後,更是力抓自己胸口,叫道:「把心挖出來,按住他,不許它跳,不許它跳!」公冶乾將他抱住,叫道:「四弟不可煩躁,你努力將這鬼琴聲當作是聽而不聞。」但他一分心照顧風波惡,自己心神難以寧定,這顆心更加急速的跳了起來。那書獃子、使棋盤的、使斧頭的、使判官筆的和那戲子,聽了這琴聲卻全無痛苦之色,顯是另有簡易法子加以抗禦,絕不受琴聲的感應。包不同道:「六妹,你還好麼?坐到我身邊來。」只見少林寺六名慧字輩的僧侶都是雙手揪住了自己胸膛,在地下滾來滾去,大聲號叫,包不同心想阿碧年紀輕,功力淺,定是受苦最深,心下憐惜,叫她過來,要助以一臂之力,那知道一抬頭,但見阿碧盤膝端坐,臉帶微笑,宛如沒事人一般。包不同這一驚更甚,心道:「啊喲,難道六妹竟是給這鬼琴聲整死了?她自來喜愛音樂,彈琴唱歌,極盡佳妙。越是精通音律之人,對這種琴聲感應越強。」

    包不同忍著自己胸口的劇烈跳動,搶到阿碧身畔,正要去探她鼻息,只見她右手緩緩動了起來。包不同大吃一驚:「怎麼她人死了又會動?」但見她右手伸入懷中,取了一件物事出來,黑暗中也看不清是什麼東西。包不同一愕之下,啞然失笑,又驚又喜:「六妹何嘗死了?她好端端,自然會動。」卻聽得丁丁兩聲,從阿碧身前發出這兩下響聲音色柔和,顯是發於一件小小的樂器,兩下響生一過,樹林中傳出來的密如聯珠的琴聲漸漸趨緩。阿碧懷中的樂器有響了兩下,對面的琴聲更加慢了。自玄難以下各人無不大喜,均想:「看不出阿碧這小姑娘居然還有這個本事,能用樂音對付樂音,以輕剋響,將對方的琴音壓制了下去。」但聽得林中琴音忽高忽低的響了幾下,阿碧彈琴相答,也是這麼忽高忽低的響了幾下。慧字六僧和風波惡一一從困境中解脫,分別站起身來。風波惡喘了口氣,大叫:「這惡賊害得咱們好苦,大夥兒殺啊!」提刀向樹林中衝了進去。慧字六僧想起適才受琴音煎熬時的苦楚,也各提刀持杖,奔入林中。但說也奇怪,林中空蕩蕩地一個人影也無,那琴音卻忽東忽西,時前時後,令人難以捉摸,倒如是七八個隱身魔鬼,躲在樹上輪流彈奏一般。只是這時候琴音悠揚緩慢,悅耳動聽,再不令人聞之心跳,反而使人胸襟為之一暢。風波惡戟指亂罵一會,眾人一齊又退了出來。但聽得阿碧和對方雙琴齊奏,配得極是和諧。玄難、公冶乾等均武林中原有一些內功深厚之士,能以聲音奪人心魄,取人性命。如果敵對的雙方皆擅此技,相遇時雙音齊奏,那便是比拼內力,其爭鬥的激烈兇狠之處,實不亞於白刃相加,拳腳相交,只要任誰稍有閃失,或是功力不及,不是心智迷失,任由勝者驅使,便是立即斃命當場。但瞧阿碧臉上神色,聽著兩人所奏琴音,又顯然不像是劇烈相鬥的模樣,只是江湖上詭秘古怪之事極多,各人均是不敢大意。包不同和風波惡站在阿碧之前,以防敵人來襲。玄難站在她的身後,掌上暗運內功,只待一見情景不對,便以渾厚的內力傳入她的背心,助她功力,合抗強敵。

    過得片時,只聽林中琴聲越來越快,阿碧初時勉力跟隨,但頃刻間便追趕不上。那書獃子哈哈笑道:「小姑娘,你想跟我琴仙大哥鬥樂,那真是班門弄斧,自討苦吃了。快快拋琴投降,我大哥瞧你年幼,或許會饒你一命。」公冶乾等也早聽出阿碧所彈的琴音既不如對方快速,更不如對方清晰明亮,越快越是節奏分明,看來這場比拼勝負已分,那是無可挽回了。各人面面相覷,黯然失色。玄難聽得出阿碧之輸乃是技不如人,她一怔之下,琴音更加散亂也未可知。又過得一會,阿碧無論如何跟隨不上了,她突然五指一劃,丁東兩聲,戛然而止,笑道:「師父,我是再也跟不上了啦!」林中琴聲也即停歇,一個蒼老的聲音哈哈大笑,聲震林木,說道:「小妮子學到這般,也不容易了。」眾人驚喜交集,聽他二人的對答,似乎林中彈琴之人竟是阿碧的師父。不但玄難、公冶乾等大感驚訝,對方書獃子等人也是大感詫異,頗出意料之外。只見林中,一個老者大袖飄飄,緩步走了出來,高額凸顙,容貌奇古,笑瞇瞇的臉色極為和藹。

    這形貌清奇之人一現,阿碧便歡然叫道:「師父,你老人家好。」那書獃子等一夥兒人也是同聲齊叫:「大哥!」阿碧向他快步奔了過去。那人伸出雙手,抓住了阿碧的手掌,笑道:「阿碧,阿碧,你可越長越好看啦!」阿碧臉上微微一紅。

    一版這長達三頁半的情節,二版刪為聽聞琴聲,那書獃子叫道:「大哥快來,大哥快來!乖乖不得了!你怎麼慢吞吞的還彈什麼鬼琴?子曰:『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琴聲連響,一個老者大袖飄飄,緩步走了出來,高額凸顙,容貌奇古,笑瞇瞇的臉色極為和謨,手中抱著一具瑤琴。那書獃子等一夥人齊叫「大哥!」

    一版這位阿碧的師父,就是函谷八友之首康廣陵。康廣陵以樂曲亂人心的功力,堪比《射鵰》黃藥師彈奏「碧海潮生曲」(一版(天魔舞曲)。)

    康廣陵出場,與玄難等人敘過話後。一版的康廣陵道:「阿碧,你到那邊樹上去將我的琴兒取下來。」

    阿碧應了聲:「是!」不再聽師父嘮叨,便縱身奔向樹林,眾人遠遠望見一條淡綠色的人影躍向樹間,取了什麼物事,跳下地來,奔到另一株樹下,又躍了上去。玄難和公冶乾等這才明白,原來他是在高樹上放置了好幾張琴,再以深厚內力遙加撥弄,因此琴音忽東忽西,難以捉摸,各人在樹林中追尋數次,始終沒能發見彈琴之人,便是此故。只不過眼見阿碧東邊奔到西邊,相距有十餘丈之遙,難道這老者內功之深,竟能原及十餘丈外?而且撥弄琴弦,彈奏成曲,如此神乎其技,簡直是匪夷所思了。只見阿碧抱了七八張瑤琴,從林中奔了出來,走到半途,忽然身子一晃,摔倒在地。

    阿碧這一摔倒,康廣陵與公冶乾等一干人都是吃了一驚。公冶乾急忙向她奔了過去,只覺得左側一陣微風掠過,康廣陵已將阿碧托在雙臂之中。公冶乾心想:「這位老先生的輕功好高。」三個起落,到他二人身前,向阿碧臉上一瞧,心中一塊大石登時落下,只見她臉如朝霞,紅撲撲的極是精神,嘴角邊兀自微笑,便笑道:「六妹,你向師父撒嬌麼?這可嚇壞我啦。」阿碧並不回答,突然之間,幾滴水珠落到了阿碧桃花般的臉上,公冶乾一怔,雙目平視,見到康廣陵臉如土色,臉淚簌簌而下。公冶乾大是奇怪:「這老兒又發什麼瘋?」康廣陵向公冶乾瞪了一眼,低聲道「別作聲。」抱著阿碧,急速回到眾人之前,風波惡道:「六妹,你怎麼……」一句話沒說完,康廣陵道:「大禍臨頭,大禍臨頭!」他東張西望,臉上神色極是驚懼,說道:「來不及逃走啦!快,快,大家都進屋去。」左手抱著阿碧,右手抓住包不同,奔進了大門。

    阿碧發生了甚麼事?當然就是中了星宿老怪丁春秋的劇毒了。

    一版阿碧取琴後中毒一事,二版改為康廣陵與函谷諸友相會後,忽然間遠處有個細細的聲音飄將過來:「薛慕華、薛慕華,你師叔老人家到了,快快出來迎接。」這聲音若斷若續,相距甚遠,但入耳清晰,顯是呼叫之人內功深厚,非同小可。

 那戲子、書獃、工匠等不約而同的齊聲驚呼。康廣陵叫道:「大禍臨頭,大禍臨頭!」東張西望,神色極是驚懼,說道:「來及逃走啦,快,快,大家都進屋去。」說著亦將包不同提了進大門。

    而後,康廣陵進了薛神醫家裡,並見到了五弟薛神醫,一行人全進了薛家地道。

    一版薛神醫見到阿碧所中之毒,突然失聲道:「星宿……星宿老怪果然到了。他這……這毒,我是治不了的。」公冶乾「啊」的一聲,道:「無論如何,要請薛神醫救上一救。」只聽得「哇」的一聲,康廣陵哭出了聲來。

    茍讀道:「大哥,莊子有言:『古之真人,不知悅生,不知惡死。』你的徒兒中了咱們那混蛋師叔之毒,倘若是真的難以治愈,也就算了,又何必苦苦啼哭?」康廣陵怒道:「我這個徒兒和我分手了八年,今日才得重會,她若就此死了,我如何不悲?唉,唉,阿碧,你可不能死,千千萬萬死不得。」公冶乾和包不同等看著阿碧時,只見她臉色更加紅了,雖是嬌豔可愛,但皮膚中便如有鮮血要滲出來一般。公冶乾道:「薛神醫,我這個義妹中的是什麼毒?」

    茍讀搶著道:「這個小姑娘是我大哥的徒兒,我便是她師叔,你是她的把兄,論起交來,你便矮了咱們一輩。子曰:『必也,正名也!』你該當稱我為師叔才是,你也不能薛神醫長,薛神醫短的亂叫,須得尊一聲薛師叔。」

    這段二版也全刪了。

    眾人皆著論起游坦之與星宿老怪。

    風波惡道「你們怕星宿老怪,我可不怕。枉為你們武功高強,一聽到星宿老怪的名字,竟然如此喪魂落魄。」一版康廣陵輕撫著阿碧的肩膀,笑道:「阿碧啊阿碧!害死你的,乃是你太師叔,你師父可沒本事為你報仇了。」

    公冶乾聽這幾個人都叫星宿老怪為師叔,心下暗感詫異,尋思:「離去之前,須得將這一干人的底細摸清楚了,設法救治六妹之時,也好有個譜兒。」便道:「諸位口口聲聲稱那星宿老怪為師叔,然則諸位究是何人?」原來阿碧在慕容氏府中已有多年,公冶乾雖和她結義為金蘭兄妹,但於她的師承來歷,因她向來不說,一直不知。

    二版改為康廣陵回風波惡道:「你連我也打不過,星宿老怪卻是我的師叔,你說他厲害不厲害?」

    而後薛神醫逐一介紹函谷八友各人之所能,一版薛慕華說及:「咱們為提防那星宿老怪重來中原,給他一網打盡,是以每五年聚會一次,來時卻散居各處。這位阿碧姑娘是大師兄所收的徒兒,其餘師兄弟竟然都不知道,否則也不會有這場誤會爭鬥了。」二版將函谷八友「每五年聚會一次」改為「每兩年聚會一次」,而阿碧相關之情節段落自是盡刪了。

    接著丁春秋駕臨了薛神醫家裡,並對函谷八友出言威脅。

    面對丁春秋的挑釁,一版李傀儡大聲說道:「我乃天仙童姥是也,你這不長進的小畜生,我一拐杖打斷你的狗腿!」他說話時學著一個老婦人的口音,嗓音蒼老,卻是十分響亮。康廣陵等聽到「天仙童姥」四個字,身子都是一震。丁春秋一直瀟洒安詳,但聽到了那人的名字,臉色也是不禁一變,目光中射出異樣的光芒。

    二版將此段改為李傀儡突然大聲道:「我乃星宿老怪的母是也。我當年跟二郎神的哮天犬私通,生下你這小畜生。我打斷你的狗腿!」他學著老婦人的口音,跟著汪汪汪三聲狗叫。康廣陵,包不同等盡皆縱聲狂笑。丁春秋怒不可遏,眼中陡然間發出異樣光芒

    由一版可知「天仙童姥」就是金庸原構想中「天山童姥」的原名,不過,一版的「天仙童姥」或許對丁春秋產生過威脅,因而能造成丁春秋的恐懼感,二版的「天山童姥」倒是跟丁春秋八竿子打不著了,反而是天山童姥的情敵李秋水竟成了與丁春秋私奔的不倫人妻。

    在此回的最後,丁春秋將群俠全擄上驢車押走,一版說這干人中以阿碧中毒最深,丁春秋卻一時不想她便死,給她服了一點解藥,令她身上的毒性略減,不死不活。而後與其他人一齊上車而去。

     二版阿碧從未於此回出現,當然也無丁春秋給阿碧服解藥之事了。

     孔子學琴於師曠,蘇星河學樂於無崖子,因而都能精通音律。一版阿碧學琴於琴仙康廣陵,因而能以過彥之的軟鞭及崔百計的金算盤為樂器,倒也是一段師徒佳話。二版刪了康廣陵的「琴仙」之說,只在第四十七回,才一語帶過阿碧是康廣陵女徒之事。想阿碧變成黃藥師一樣,音感一流,而阿碧精通音律之時,更比黃藥師小了一輩有餘,如此說來,除阿碧之外,還有誰更能稱是「天龍八部」中的「乾達婆」?

    看過一版到二版的修訂,再看二版到新三版的變革。

    老年之後的金庸修改起青壯年時代的金庸作品,修訂重點之一,就是「老年」金庸也頗為「老俠」的情感加料。當然,老俠韶華已老,談戀愛自然引不起讀者的興趣,故而金庸幫「老俠」加料,也不會將感情的料加在老年時,而是猛寫老俠的過往情史。

    《紅樓夢》中,劉姥姥自稱:「我雖老了,年輕時也風流,愛個花兒粉兒的。」金庸要寫的就是像劉姥姥一般,老俠的「年輕風流」,因此,新三版《射鵰》中,黃藥師對女弟子梅超風有過愛慕之情,而《天龍》中的老俠丁春秋,年輕時既與師母李秋水私奔,老來色心不減,還愛摸阿紫青春期的胸脯。

    且來看看新三版的增寫改寫:   

    提起丁春秋叛師之事,二版薛神醫的說法是:「那丁春秋專心武學,本來也是好事,可是……可是…………這件事說起來,於我師門實在太不光采。總而言之,丁春秋使了種種卑鄙手段,又不知從哪裡學會了幾門厲害之極的邪術,突然發難,將祖師爺打得重傷。

     新三版薛神醫改說:「那丁春秋專心武學,本來也是好事,可是……可是…………這件事說起來,於我師門實在太不光采。那丁春秋仗著比我祖師爺年輕二三十歲,又生得俊俏,竟去姘上了我祖師爺的情人。這件事大傷我祖師爺臉面,我們也只心照,誰也不敢提上一句,當面背後,都裝聾作啞。祖師爺也就詐作不知,那是啞子吃黃連。總而言之,丁春秋使了種種卑鄙手段,又在暗中偷偷學會了幾門厲害之極的邪術,我祖師爺惱怒之下,要待殺他,豈知這丁春秋先下手為強,突然發難,將我祖師爺打得重傷。

    而丁春秋之所以未殺蘇星河,二版薛神醫的說法是:「他知道本門有不少奧妙神功,祖師爺始終沒傳師兄弟二人,料想祖師爺臨死之時,必將這些神功秘笈的所在告知我師父,只能慢慢逼迫我師父吐露,於是和我師父約定,只要我師父從此不開口說一句話,便不來再找他的晦氣。

    新三薛神醫的說法改為:「他知道本門有不少奧妙神功,祖師爺始終沒傳師兄弟二人,料想祖師爺臨死之時,必將這些神功秘笈的所在告知我師父,只能慢慢逼迫我師父吐露,又加師叔祖從旁相勸,他便讓了步,只要我師父從此不開口說一句話,便不來再找他晦氣。

    丁春秋與蕭遠山、慕容博、鳩摩智等幾位「天龍老人」的往事,是新三版《天龍》加料增寫的重點,這一回除與師母李秋水為人所鄙的姦情外,也對丁春秋的「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及「化功大法」大加解釋。

    新三版增寫了一頁半函谷八友與玄難等人的對話,述說丁春秋的兩大神功,增寫部份為:

    鄧百川對薛幕華等人道:「各位說得坦率,醜事也不隱瞞,確是夠朋友了。大敵當前,待會死活難知,我們姑蘇慕容也當將所知一五一十相告。當年慕容老爺跟我們談論,說道丁春秋的祖師爺所學之中,有一門『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慕容老爺說道,長生成仙是騙人的,世上決無不死之人。但如內功修得對了,卻可駐顏不老。三四十歲的女子,可練得宛似十八九歲;五六十歲的婦人,可練得皮光肉滑,面白唇紅,便如二三十歲一般。女子人人想長保青春,男人何嘗不然?丁春秋不殺你們祖師爺,料來是想逼得他傳授這門『長春功』。丁春秋多半曾練過這門功法,但效力有時而盡,現在也慢慢顯現了老態。他若知『長春功』漸漸失效,多半要到蘇州來查書。」

    茍讀道:「查書?這倒奇了,他該來問我才對。」鄧百川道:「茍先生雖學富五車,丁春秋想查的那『長春功』功訣,只怕不在五車之內,是在第六車中。丁春秋勾引了祖師爺的情人,兩人逃到蘇州,隱居之地就是在太湖的一處莊子。他兩人盜來的大批武功秘笈,也就藏在蘇州。」

    玄難說道:「如果只是查書,那讓他查查也就是了。」鄧百川道:「我們瞧丁老怪志不在小。那『長春功』如單只駐顏不老,他美他的,咱們不瞧他的臭臉便是。他真正用心,恐是要加強他的『化功大法』。」玄難一凜,說道:「請問薛神醫,那『化功大法』到底是怎樣一門武學?致使武林之中,人人談虎色變,深惡痛絕。」

    薛慕華道:「聽說練這門邪門功夫,要借用不少毒蛇毒蟲的毒汁毒液,吸入了手掌,與人動手之時,再將這些劇毒傳入對方經脈。咱們練功,內力出自經脈,如『關亢穴』是三陰任脈之會,『大椎穴』是手足三陽督脈之會。這兩個穴道若沾上毒質,任脈督脈中的內功剎那間消得無影無蹤。常人以訛傳訛,說道丁老怪能化人內功。其實以在下之見,功力既然練成,便化不去了,丁老怪是以劇毒侵入經脈,使人內力一時施展不出,身受者便以為內力給他化去了。便如一人中毒之後,毒質侵入頭腦,令人手足麻痺,倒不是化去了手足之力。在下所見或者不合,請大師指點。」

    玄難點了點頭,道:「神醫所見極是,令老衲矛塞頓開,解了心中疑團。」

    新三版的加寫至此。

    因為新三版薛神醫頗知「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與「化功大法」之秘。丁春秋要薛神醫改投他星宿派門下,二版說丁春秋一心一意只是要薛慕華治癒慧淨,帶他到崑崙山之顛去捕捉冰蠶。新三版則加說,丁春秋想將薛慕華收入門下,與他共研「不老長春功」功訣中的不解之處。

    又因丁春秋的招牌功夫由「化功大法」增為「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與「化功大法」,二版丁春秋對玄難叫陣,說道:「少林高僧,果真功力非凡,老夫今日來領教領教。」

    新三版改為丁春秋說道:「少林高僧,果真功力非凡,小弟今日來領教領教。」新三版並解釋說,他要自居年少,不稱「老夫」,而稱「小弟」。

    而後丁春秋與玄難對掌,玄難著了丁春秋的道。二版說玄難一運勁,但覺內力源源不絕的向外飛散,再也凝聚不起。新三版則因「化功大法」的功法內容已經改寫,改為玄難一運勁,但覺內力凝聚不起,似乎突然間消失無蹤,適才曾聽薛慕華解說,知道自己經脈已中了毒。

   新三版金庸的改版重點之一,就是對「自創品牌」的功夫頗加闡述,從《射鵰》的「降龍十八掌」、《神鵰》的「玉女心經」到《倚天》的「乾坤大挪移」,金庸都大為加料,將功法內容說清楚,講明白。而《天龍》的自創品牌武功中,金庸在新三版最著力加料解釋的,就是「化功大法」,在新三版中,金庸將二版「化功大法」是「吸人內力」的說法,改為「經脈中毒,內力難使」。

    新三版鄧百川說:「常人以訛傳訛,說道丁老怪能化人內功。」而這個「以訛傳訛」的大本營是誰?還不就是二版宣稱「化功大法」能「吸人內力」的金庸自己麼?

【王二指閒話】

    武俠小造成部分讀者「閱讀障礙」的原因之一,就是出場人物琳瑯滿目,令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無力招架,出場的俠士武功一波高於一波,而且後浪推前浪,人物與名字多得記不起來。

    讀者的問題,就是作者在創作上需要做的考量。為了解決人物過於龐雜,武俠小說通見的問題,金庸也有幾種方向來降低人物的複雜度。

    金庸的方法有如下幾種:

一、降低死亡率:減少人物複雜度的基本方法,當然就是降低出場人物的數量。在你砍我殺他下毒,平均壽命照理比一般大眾短的江湖,於金庸筆下,也只得讓眾俠士與惡棍們如仙佛罩頂,遭難不死,活到金庸覺得該角色實在活著也沒意義,欽令賜死為止。如《射鵰》中,天下第一大毒棍歐陽鋒跟他的淫賊兒子歐陽克雙雙落海,一向以正義著稱的洪七公竟然拋棄了平時標榜的「正義感」,搖身一變,成為海上救難隊員,從海中救起了歐陽鋒父子;再如《倚天》中,汝陽王徒遇受傷的張無忌,以平叛為天職的汝陽王,遇上明教反賊頭領,卻當下角色轉換,從平叛大將變成體恤女兒的好爸爸,順手就放了張無忌而去。洪七公與汝陽王的怪行異行,都是源自歐陽鋒與張無忌陽壽未終。重要人物拉長壽命,免於再創造新人物,就能讓江湖人物的複雜度降低。

二、將人物拉成父母子女關係:先讓讀者熟悉主角人物,再以主角為核心,生枝爬蔓,連結出去,增強讀者對於其他人物的接受度。如一版《倚天》中,金花婆婆原本是橫行江湖的老婆婆,但寫到後來,為了交代小昭的出身,以及圓「紫白金青四大法王」之數,又把金花婆婆改成中年假扮老人的長期易容者,原來她就是小昭的波斯籍媽媽黛綺絲;再如一版《天龍》中,段譽原本酷似父親段正明,未幾段譽的父親又改成了段正淳,再寫到後來,段譽的生身父親竟又成了段延慶,透過段譽將段延慶拉在一起,就能增強讀者的認同感,並強化全書人物的緊密度。

三、將人物編派為師徒關係:若是人物不同姓氏,無法強扯為親子關係,那麼,將之編派為師徒,也是妙法。如一版《神鵰》中,李莫愁為惡,原來是出自歐陽鋒的薰陶;再如一版《天龍》中,段延慶得能身闖大理,是因為授業自慕容博,而阿碧之所以能以過彥之的軟鞭為樂器,乃是出自康廣陵的真傳。透過師徒關係,人物如蛛網般串接開來,讀者就能更順利接受新人物。

    然而,硬把人物拉成父母子女或師徒,在邏輯上卻未必周延,因此金庸在改版中也在修訂這些「關係」的不合理之處。如阿碧這樁,若阿碧當真出身蘇星河嫡傳函谷八友門下,那麼,阿碧潛伏到慕容家當八年侍婢,究竟所為何來?是要像小昭一樣偷經?還是像范遙一樣臥底呢?既然邏輯上沒有周延的解釋,導致將康廣陵與阿碧編派為師徒弊多於利,那麼刪去還是比較適宜的。

第三十回還有一些修改:

1.      包不同自稱是韓信,二版李傀儡唱道:「我漢高祖殺了你韓信。」新三版為配合史實,改為李傀儡唱道:「我漢高祖和呂后殺了你韓信。」

2.      風波惡鬥范百齡,二版說風波惡自知身受寒毒之後,體力遠不如平時,而且寒毒隨時會發,甚是危險,一柄單刀使得猶如潑風相似,要及早勝過了對方。新三版將「寒毒隨時會發,甚是危險」改為「寒毒隨時會發,力氣一失,便打不成架」。

3.      二版函谷八友與慕容家臣及少林僧間的渾戰,因為非主角間的武鬥,新三版大幅刪除。茍讀找《論語》,包不同道:「你是讀書人,連『論語』也背不出,還讀什麼書?」那儒生道:「老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說到『論語』、『孟子』、『春秋』、『詩經』,我自然讀得滾瓜爛熟,但對方是佛門弟子,只讀佛經,儒家之書未必讀過,我背了出來,他若不知,豈不是無用?定要翻出原書來給他看了,他無可抵賴,難以強辯,這才收效。常言道得好,這叫做『有書為證』。」這段新三版全刪。

4.      玄痛一人鬥茍讀與吳領軍二人。二版茍讀對玄痛道:「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咱們做人,這『恕道』總是要守的,不可太也橫蠻。」

玄痛大怒,刷的一刀,橫砍過去,罵道:「什麼忠恕之道?仁義道德?你們怎麼在棺材裡放毒藥害人?老衲倘若一個不小心,這時早已圓寂歸西了,還虧你說什麼『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想不想中毒而死啊?」

茍讀退開兩步,說道:「奇哉!奇哉!誰在棺材放毒藥了?夫棺材者,盛死屍之物也。子曰:『鯉也死,有棺而無槨。』棺材中放毒藥,豈不是連死屍也毒死了?啊喲,不對,死人是早死了的。」

包不同插口道:「非也,非也。你們的棺材裡卻不放死屍而放毒藥,只是想毒死我們這些活人。」茍讀搖頭晃腦的道:「閣下以小人之心,而度君子之腹矣。此處既無棺材,更無毒藥。」

包不同道:「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你是小人。」指著對面那中年美婦道:「她是女子。你們兩個,果然難養得很。孔夫子的話,有錯的嗎?」茍讀一怔,說道:「『王顧左右而言他。』你這句話,我便置之不理,不加答覆了。」

這書獃與包不同一加對答,玄痛少了顧礙,雙刀又使得緊了,那使判官筆的書生登時大見吃緊。

這一大段新三版全刪。

5.      玄痛因茍讀一言而坐化,茍讀喚薛神醫出來,新三版較二版加寫茍讀大叫:「薛五哥,快快出來!我乃曹操是也,專殺神醫華陀。」

6.      二版說李傀儡一時扮演西施,吐言鶯聲嚦嚦。新三版刪去了「吐言鶯聲嚦嚦」一句,李傀儡是大男人,又不是東方不敗,就算扮戲再好,豈能真變音為女聲,而能「吐言鶯聲嚦嚦」呢?

7.      二版說鄧百川江湖上雖無赫赫威名,但凡是識得他的,無不敬重。新三版刪了這說法。此外,李傀儡腿踢鄧百川,二版說鄧百川硬生生受了他這一腿,只聽得喀喇一聲,兩腿中已有一條腿骨折斷。新三版刪了此說,鄧百川於是未受傷斷腿。

8.      李傀儡踢鄧百川後,自己腿骨折斷。二版李傀儡喝道:「我罵你毛延壽這奸賊,戕害忠良,啊喲,我的腿啊!」新三版為符合「斷腿」史事,改為李傀儡喝道:「我罵你龐涓這奸賊,鍘斷我孫臏好腿,啊喲喲,我的腿啊!」

9.      鄧百川掌擊石清露,二版說石清露胸口斷了幾根肋骨。然而,石清露又不是陸無雙,薛神醫也不是楊過,接下來薛神醫要怎麼為石清露撫胸接骨呢?新三版為免這尷尬,改為石清露斷的是臂骨和肩骨。

10.  康廣陵見石清露倒在一旁,問是誰所傷,玄難說其中有誤會。二版康廣陵道:「什麼誤會?是誰誤會了?總而言之,傷害七妹的就不是好人。啊喲,八弟也受了傷,傷害八弟也不是好人,哪幾個不是好人?自己報上名來,自報公議,這可沒得說的。」新三版刪了康廣陵這段話。

11.  薛神醫請群俠入地道,二版薛神醫道:「都是朋友,那再好也沒有了,請大家一起下去,玄難大師先請。」話雖如此,他仍搶先走了下去。這等黑沉沉的地窖,顯是十分凶險之地,江湖上人心詭秘難測,誰也信不過誰,自己先入,才是肅客之道。新三版改為薛神醫道:「都是朋友,那再好也沒有了,請大家一起下去。」搶先從洞孔入口走下地道。新三版因薛神醫未請玄難先走,也就沒了接續的解釋。

12.  薛神醫一行進入石洞後,新三版較二版加寫「洞內生了火炬,內有通風之處,煙霧外透。」

13.  群雄在石洞中,聽聞丁春秋之聲。二版說馮阿三一直默不作聲,這時插口道:「丁師叔本事雖高,但要識破這地道的機關,至少也得花上兩個時辰。再要想出善法攻進來,又得再花上兩個時辰。」彈琴老者道:「好極!那麼咱們還四個時辰,盡可從長計議,是也不是?」短斧客道:「四個半時辰。」彈琴老者道:「怎麼多了半時辰?」短斧客道:「這四個時辰之中,我能安排三個機關,再阻他半個時辰。」新三版刪了此段。

14.  面臨丁春秋的威脅,二版康廣陵一呆,忽然拍手笑道:「大家都要死了。玄苦師兄此刻就算不死,以後也聽不到我的無上妙曲『一葦吟』了,我又何必為他之死傷心難過?唉!唉!有人說我康廣陵是個大大的傻子,我一直頗不服氣。如此看來,縱非大傻,也是小傻了。」
包不同道:「你是貨真價實的大傻子,大笨蛋!」彈琴老者康廣陵道:「也不見得比你更傻!」包不同道:「比我傻上十倍。」康廣陵道:「你比我傻一百倍。」包不同道:「你比我傻上一千倍。」康廣陵道:「你比我傻一萬倍!」包不同道:「你比我傻十萬倍,千萬倍、萬萬倍?」

薛慕華道:「二位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更傻。」

新三版將此段全刪了。

15.  二版函谷八友中的「石清露」,新三版改名「石清風」,「清露」之名於新三版轉為西夏公主「李清露」所用。

16.  李傀儡扮李存勗時,新三版較二版多加一段解釋,說「其時北宋年間,伶人所演戲文極為簡陋,不過是參軍、鮑老、回鹘等幾個角色,但李傀儡多讀詩書,自行扮演古人,不論男女,都扮的唯妙唯肖,遠過當時戲中角色」。這是金庸如同「南宋黃蓉唱元曲」一樣,要為筆下角色所行之為超越書中背景時代而做的自辯之詞。

17.  薛神醫說畢函谷八友的師承來歷後,二版公冶乾問道:「如此說來,薛先生假裝逝世,在棺木中布下毒藥,那是專為對付星宿老怪了。薛先生又怎知他要來到此處?」

薛慕華道:「兩天之前,我正在家中閒坐,突然有四個人上門求醫,其中一個是胖大和尚,胸前背後的肋骨折斷了八根,那是少林派掌力所傷,早已接好了斷骨,日後自愈,並無凶險。但他臟腑中隱伏寒毒,卻跟外傷無關,若不醫治,不久便毒發身亡。」

玄難道:「慚愧,慚愧!這是我少林門下的慧淨和尚。這僧人不守清規,逃出寺去,胡作非為,敝寺派人拿回按戒律懲處,他反而先行出手傷人,給老衲的師侄們打傷了。原來他身上尚中寒毒,卻跟我們無關。不知是誰送他來求治的?」
薛神醫道:「與他同來的另外一個病人,那可奇怪得很,頭上戴了一個鐵套……

包不同和風波惡同時跳了起來,叫道:「打傷我們的便是這鐵頭小子。」薛神醫奇道:「這少年竟有如此功力?可惜當時他來去匆匆,我竟沒為他搭一搭脈,否則於他內力的情狀必可知道一些端倪。」包不同問道:「這小子又生了什麼怪病?」薛神醫道:「他是想請我除去頭上這個鐵套,可是我一加檢視,這鐵套竟是生牢在他頭上,除不下來」包不同道:「奇哉,奇哉!難道這鐵套是他從娘胎中帶將出來,從小便生在頭上的麼?』薛神醫道:「那倒不是。這鐵套安到他頭上之時,乃是熱的,燙得他皮開肉綻,待得血凝結疤,鐵套便與他臉面後腦相連了。若要硬揭,勢必將眼皮、嘴巴、鼻子撕得不成樣子。」包不同幸災樂禍,冷笑道:「他既來求你揭去鐵罩,便將他五官顏面盡皆撕爛,也怪不得你。」

薛神醫道:「我正在思索是否能有什麼方法,他的兩個同伴忽然大聲呼喝,命我快快動手。姓薛的生平有一樁壞脾氣,人家要我治病,非好言相求不可,倘若對方恃勢相壓,薛某寧可死在刀劍之下,也決不以術醫人。想當年聚賢莊英雄大會,那喬峰甘冒生死大險,送了一個小姑娘來求我醫治。喬峰這廝橫蠻悍惡無比,但既有求於我,言語中也不敢對有絲毫失禮……」他說到這裡,想起後來著了阿朱的道兒,被她點了穴道,剃了鬍鬚,實是生平的奇恥大辱,便不再說下去了。

新三版此段大幅刪減,改為薛神醫道:「不久之前,丁老怪派他弟子前來,叫我去給他一個大肚和尚治病。姓薛的生平有一樁壞脾氣,人家要我治病,非得好言相求不可,更何況求醫之人是丁老怪的弟子,我自然不肯去。那人逼迫不成,憤然離去。我想丁老怪遲早會找上門來。是以我假裝身死,在棺中暗藏劇毒,盼望引他上鉤,我全家老幼則藏在這地洞之中。

二版丁春秋放任慧淨自行前往求醫,若慧淨中途逃跑,丁春秋豈非空忙一場?這太也不符合丁春秋個性,新三版丁春秋派人來請薛神醫上門醫治,這才像星宿海一霸丁春秋的作風。

18.因為新三版刪去了游坦之與慧淨至薛神醫家門求醫之事,二版有長達三頁的故事,因而隨之刪除,刪除處是:公冶乾道:「薛先生,那二人既然言語無禮,你便拒加醫治了。」

薛神醫點道:「正是,當時我便道:『在下技藝有限,對付不了,諸君另請高明。』那鐵頭人卻對我甚是謙恭,說道:『薛先生,你的醫道天下無雙,江湖上人稱「閻王敵」,武林中誰不敬仰?小人對你向來敬重佩服,家父跟你老人家是老朋友了,盼你慈悲為懷,救一救故人之子。』」

眾人對這鐵頭人的來歷甚為關注,六七聲音同時問了出來:「他父親是誰?」
李傀儡忽道:「他是誰的兒子,只有他媽媽心裡明白,他自己怎麼知道?」學的是包不同的聲口,當真唯妙唯肖。

包不同笑道:「妙極,你學我說話,全然一模一樣,只怕不是學的,乃是我下的種。」

李傀儡道:「我乃華夏之祖,黃帝是也,舉凡中國子民,皆是我的子孫。」他既愛扮古人,心中意想自己是甚麼人物,便是甚麼人物,包不同討他的便宜,他也毫不在乎。

薛神醫繼續說道:「我聽那鐵頭人自稱是我的故人之子,當即問他父親是誰。那人說道:『小人身遭不幸,辱沒了先人,父親的名字是不敢提了。但先父在世之日,確是先生的至交,此事千真萬確,小人決計不敢拿先父來騙人。』我聽他說得誠懇,決非虛言。只是在下交遊頗廣,朋友著實不少,聽他說他父親已然去世,一時之間,也猜想不出他父親是誰。我想待得將他面具揭去之後。瞧他面貌,或能推想到他父親是誰。」

「只是要揭他這個鐵罩,而令他顏面盡量少受損傷卻實非易事,正躊躇間,他的一個同伴說道:『師父的法旨,第一要緊是治好這慧淨和尚之傷,那鐵頭人的鐵罩揭是不揭,卻不要緊。』我一聽之下,心頭便即火起,說道:『尊師是誰?他的法旨管得了你,可管不了我。』那人惡狠狠的道:『我師父的名頭說將出來,只怕嚇破了你的膽。他老人家叫你快快治好這胖和尚的傷,倘若遷廷時刻,誤了他老人家的事,叫你立時便見閻王。」

「我初時聽他說話,心中極怒,聽到後來,只覺他口音不純,頗有些西域胡人的聲口,細看他的相貌,也是鬈髮深目,與我中華人氏大異,猛地裡想起一個人來,問道:『你可是從星宿海來?』那人一聽,立時臉上變色,道:『嘿,算你眼光厲害。不錯,我是從星宿海來的。你既猜到了,快用心醫治吧!』我聽他果然自認是星宿老怪的弟子,尋思:「『師門深仇,如何不報?』但裝作惶恐之態,問道:『久慕星宿海丁老仙法術通玄,弟子欽仰無已,只是無緣拜見,不知他老人家也到了中原麼?』」

包不同道:「呸,呸,呸!你說星宿老怪也好,星宿老魔也好,怎麼自甘墮落,稱他做什麼『老仙』!可恥啊,可恥!」鄧百川道:「三弟,薛先生是故意用言語試探,豈是真心稱他為『老仙』?」包不同道:「這個我自然知道!若要試探,大可稱之為『老鬼』、『老妖』、『老賊』,激得他的妖子賊孫暴跳如雷,也是一樣的吐露真情。」

薛慕華道:「包先生的話也是有理。老夫不善作偽,口中稱他一句『老仙』,臉上卻不自禁的露出了憤怒之色。那妖人甚是狡猾,一見之下,便即起疑,伸手向我脈門抓來,喝問:「你查問我師父行蹤,有何用意?』我見事情敗露,對付星宿老怪的門下,可絲毫不能容情,反手一指,便點了他的死穴。第二名妖人從懷中取出一柄餵毒匕首,向我插了過來。我手中沒有兵刃,這妖人武功又著實了得,眼見危急,那鐵頭人忽地夾手奪了他的匕首,道:『師父叫咱們求醫,不是叫咱們來殺人。』那妖人怒道:『十二師弟給他殺死了,你沒瞧見麼?你…………你竟敢袒護外人。』鐵頭人道:『你定要殺這位神醫,便由得你,可是這胖和尚若不救治,性命難保。他不能指引路徑,找尋冰蠶,師父唯你是問。」
「我乘著他們二人爭辯,便即取兵刃在手。那妖人見不易殺我,又想鐵頭人之言也是理,便道:『既是如此,你擒了這鬼醫生,去見師父去。』鐵頭人道:『很好。』一伸手,將匕首插入那人胸口,將他殺死了。」

眾人都是「啊」一聲甚是驚奇。包不同卻道:「那也沒什麼奇怪。這鐵頭人有求於你,便即下手殺死他的同門,向你賣好。」

薛慕歎了口氣,道:「一時之間,我也分不出他的真意所在,不知他由於我是他父親的朋友,還是為了要向我挾恩市惠。我正待詢問,忽聽得遠處有一下嘯聲,那鐵頭人臉一變,說道:『我師父在催我回去了。薛伯父,最好你將這胖和尚治好了。師父心中一喜,或許不來計較這殺徒之仇。』我說:『星宿老妖跟我仇深似海,凡是跟他沾上半點干係的,我決計不治。你有本事,便殺了我。』那鐵頭人道『薛伯父,我決不會得罪你。』他還待有所陳說,星宿老妖嘯聲又作,他便帶了胖和尚匆匆離去。」

「星宿老賊既到中原,他兩名弟子死在我家中,遲是會找上門來。那鐵頭人就算替我隱瞞,也瞞不了多久。是以我假裝身死,在棺中暗藏劇毒,盼望引他上鉤。我全家老幼則藏在這地洞之中。剛好諸位來到舍下,在下的一個老僕,人雖忠心,卻是十分愚魯,竟誤認諸位便是我所懼怕的對頭……

包不同說道:「啊哈,他當玄難大師是星宿老怪,我們這一夥人,都是星宿派的徒子徒孫。包某和幾個同伴生得古怪,說是星宿派的妖魔,也還有幾分相似,可是玄難大師高雅慈祥,道貌盎然,將他誤認為星宿老怪,不太也無禮麼?」眾人都笑了起來。

這一大段新三版全刪。

19.  丁春秋以火星射諸俠,二版說丁春秋以極強內力拂出火星,玄難內力與之相當,以掌力將火星撞開後不受損傷,鄧百川和公冶乾便抵受不住。新三版將「玄難」改為「玄難和康廣陵」。二版本來不願對康廣陵與慕容家臣的功力分出高下,新三版這一寫實,函谷八友之首康廣陵,內力就真高於慕容四大家臣之首鄧百川了。

20.  答允醫治慧淨後,二版薛神醫對丁春秋道:「姓丁的,我既屈從於你,替你醫治那胖和尚,你對我的眾位朋友可得客客氣氣。」新三版薛神醫則學丁春秋提過不殺蘇星河是「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便忘了」的語句,加說為:「姓丁的,我既屈從於你,替你醫治那胖和尚,你對我的眾位朋友可得客客氣氣。否則我今天說過的話,明天也就忘了,這大肚和尚卻非幾天便能治好!」

21.  薛神醫治慧淨,二版是先給他施過針灸,再取兩粒大紅藥丸給他服下。新三版將「大紅藥丸」改為「砒霜附子丸」。

22.  押走薛神醫一行前,二版丁春秋道:「薛賢侄,你有什麼醫書藥材,隨身帶一些,我可要燒你的屋了。」薛慕華大吃一驚,但想此人無惡不作,多說也是白饒,各種醫書他早已讀得爛熟,不用再帶,但許多精心炮製丸散膏丹卻是難得之物,當下口中咒罵不休,撿拾藥物。他收拾未畢,星宿派諸的弟子已在屋後放起火來。這一段新三版全刪。

23.  范百齡出場時,一版說他是身穿短衣的黑鬚老者,二版只說他是黑鬚老者,沒了短衣之說。

24.  茍讀臨陣找《論語》,一版阿碧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想:「上陣要打架,卻忘記兵器放在哪裡,這種人我從來沒見過,這人獃頭獃腦,似乎不是故意裝假。」二版因此役沒了阿碧,卻有虛竹,遂將原屬阿碧的言語心思大多轉為虛竹所發。二版這段改為虛竹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想:「上陣要打架,卻忘記兵器放在哪裡,倒有趣。」

25.  茍讀大掉書袋,大闡孔子「仁」學,一版阿碧問鄧百川道:「大哥,這人是真的書獃子,還是裝傻?」二版改為虛竹問少林僧慧方:「師叔,這人是不是裝傻?」

26.  玄痛一人鬥吳領軍,又挺刀柄向茍獨胸口撞去。一版茍讀說道:「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二版刪掉了茍讀這段話。

27.  茍讀說起棺槨之事,一版說阿碧聽他說得有趣,笑道:「棺材中的死屍,自然早已死了。只不過你們詭計多端,棺材裡不放死屍而放毒藥,只是想毒死咱們這些活人。」茍讀搖頭晃腦的道:「非也,非也!『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你既是女流,年紀又小,無怪說話顛三倒四。」阿碧指著石清露,道:「她也是女人,你說她是好人呢還是壞人?」茍讀一怔,道:「王顧左右而言他。你這句話,我是置之不理,不加答覆了。」二版因此役無阿碧,這段改為包不同插口道:「非也,非也。你們的棺材裡卻不放死屍而放毒藥,只是想毒死我們這些活人。」茍讀搖頭晃腦的道:「閣下以小人之心,而度君子之腹矣。此處既無棺材,更無毒藥。」包不同道:「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你是小人。」指著對面那中年美婦(石清露)道:「她是女子。你們兩個,果然難養得很。孔夫子的話,有錯的嗎?」那書獃子一怔,說道:「『王顧左右而言他。』你這句話,我便置之不理,不加答覆了。」

28.  石清露迷倒鄧百川的濃香,一版叫「百花迷仙香」,二版刪了此名。

29.  康廣陵琴音傳來後,一版茍讀大叫:「大哥快來,大哥快來!一群奸賊殺了五弟,又將咱們拿住了,七妹也給他們打死了,乖乖不得了。」二版將茍讀的話改得更有茍讀的風格,改為茍讀大叫::「大哥快來,大哥快來!乖乖不得了!你怎麼慢吞吞的還彈什麼鬼琴?子曰:『君命召,不俟駕行矣!』」

30.  一版康廣陵提到玄苦說他那曲「梵音普咒」中大有禪意,二版將「梵音普咒」改為「梵音普安咒」。

31.  薛神醫診過包不同與風波惡的脈後,問起傷他二人的是何人,一版公冶乾道:「乃是一個頭戴鐵頭罩的少年。」薛神醫搖道:「少年?決計不是少年。此人武功兼正邪兩家之所長,內功深厚,少說也有三十年的修為,怎麼還是個少年?」玄難道:「此人曾來少林寺臥底,老衲等竟未察覺,實是慚愧。」二版改為公冶乾道:「是個形貌十分古怪的少年」。薛神醫搖道:「少年?此人武功兼正邪兩家之所長,內功深厚,少說也有三十年的修為,怎麼還是個少年?」玄難道:「確是個少年,但掌力渾厚,我玄痛師弟和他對掌,也曾受他寒毒之傷。他是星宿老怪的弟子。」

32.  決意與函谷八友共生死後,一版玄難道:「慧鏡、慧樹,你二人輕功較好,若有機會,務當設法脫逃,回去寺中,向方丈師伯報訊。」因二版此時虛竹已登場,為強化虛竹的份量,改為玄難道:「慧鏡、虛竹,你們若有機會,務當設法脫逃,回去寺中,向方丈報訊。」

33.  丁春秋來襲,一版康廣陵忽然拍手笑道:「反正大家都要死了,阿碧身中劇毒,也不過是一死。我又何必傷心難過?」二版因此役並無阿碧,阿碧也不再是康廣陵的女徒,改為康廣陵忽然拍手笑道:「大家都要死了。玄苦師兄此刻就算不死,以後也聽不到我的無上妙曲『一葦吟』了,我又何必為他之死傷心難過?」

34.  一版函谷八友中,專精土木的老六叫「張阿三」,二版改姓而為「馮阿三」。

35.  薛神醫說起游坦之與三淨(慧淨)前來求診之事,一版說三淨「胸前背後的肋骨根根折斷,滾圓的身子變成了方方的一條,倒似給人擠在甚麼石棺之類的容器中壓成的。」二版因已無少林派用「懺悔房」虐徒,幾乎至人於死的暴虐行淨,改為薛神醫說慧淨「胸前背後的肋骨折斷了八根,那是少林派掌力所傷,早已接好了斷骨,日後自愈,並無凶險。但他臟腑中隱伏寒毒,卻跟外傷無關,若不醫治,不久便毒發身亡。」此外,一版薛神醫又道:「三淨的折骨硬傷,那是容易醫治的,想來少林寺重罰他之後,自己也有治傷的法門,不必定須我薛某人出手。」二版薛神醫則因慧淨的寒毒,判斷他已難救。

36.  薛神醫說畢游坦之與三淨(慧淨)至其家裡求醫之事後,一版玄難道:「三淨這逆徒呢?」薛慕華向山洞角一指:「他躺在裡面休息,再過得半個月,也就好了。」一版這段太也荒誕,想丁春秋千辛萬苦擄得三淨,怎能放心任他在薛神醫家裡靜養,萬一三淨病癒逃跑,「冰蠶」美夢豈非當下夢碎?二版改為薛神醫說游坦之離開時,帶了胖和尚匆匆離去。

37.  函谷八友要出地洞迎戰星宿老仙,馮阿三先將三個火炮擲出出口,一版解釋說張阿三是要護住出口,使星宿老怪不敢接近,否則他若是守在洞口,出來一個捉一個,出來兩個捉一雙,當真是甕中捉鱉了。二版將這段當「冗解釋」,刪了。

38.  中了丁春秋之毒後,一版玄難一拳又向丁春秋打去,丁春秋轉過身子,挺背迎了他一拳,跟著五指如鉤,抓住了他的後頸。到此地步,已是高手比拚真力的境界。而一版的丁春秋以背迎玄難之拳,兩人武功等級,丁春秋未免高玄難太多,二版改為玄難左手拳又向丁春秋打去。丁春秋揮右掌擋住他拳頭,跟著左掌猛力拍出。玄難中毒後轉身不靈,難以閃避,只得挺右掌相抵。到此地步,已是高手比拚真力。二版改為玄難與丁春秋兩人掌力對掌力,武功水平才能不分軒輊。

39.  丁春秋問薛神醫:「薛賢侄,你習練武功,已有幾年了?」一版薛慕華道:「三十五年。」二版將「三十五年」改為「四十五年」。

40.  丁春秋以「化功大法」威脅薛神醫,一版丁春秋道:「倘若內力毀敗,半分也不存,那麼便是個廢人了,那時別說武功全失,腦子也是大受損害,便欲醫治病人,也是枉想。」二版改為丁春秋道:「倘若你內力毀敗,走一步路也難,還說什麼一頭撞死?四十五年的苦功,嘿嘿,可惜,可惜。」

41.  薛神醫答允丁春秋醫治三淨(慧淨)的要求後,一版因三淨就在薛家地洞中,當下薛慕華回到地洞之中,命家人將受傷的諸人扶了出來。那三淨縮成一團,便如一個大肉球,一見到玄難,只嚇得魂不附體。二版改為慧淨早隨游坦之返回丁春秋所在之處,當下丁春秋命弟子將慧淨抬了過來。薛慕華問慧淨道:「你長年累月親近厲害毒物,以致寒毒深入臟腑,那什麼毒物?」慧淨道:「是崑崙山的冰蠶。」薛慕華搖了頭,當下也不多問,先給他施過針灸,再取兩粒大紅藥丸給他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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