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有「鼻孔吃麵」的特異功能
《神鵰俠侶》第十三回版本回較
楊過、小龍女在大勝關英雄大宴中重逢後,雖然當時霍都與朱子柳已經戰得日月無光,但對楊龍兩人而言,霍朱二人渾像戲台上在演歌仔戲,跟他倆毫不相干,兩人席地而坐,旁若無人地聊了起來。
新三版加了兩頁篇幅寫兩人的情話,確實是情意纏綿,近乎肉麻。
楊過先幫小龍女理理秀髮,小龍女開始撒嬌:「我只愛你瞧我,你不在我身邊瞧我,我就不開心。我找你不到,我就哭,哭得好傷心,你不好,也不來勸,不來安慰我」。
金庸增寫解釋說,小龍女打小就從師父之教導,不能哭笑,行事呆呆板板,方能心如止水,但與楊過談戀愛後,她已經將師父昔日所教那些「無情緒,高EQ」的大道理拋到九霄雲外,因此會對楊過撒嬌以求憐愛。
小龍女撒嬌後,問楊過想不想她?一天想她幾次?
楊過這時嘴巴彷彿成了「玉蜂漿蜜茶加雙倍糖」,甜得不得了,他說他每天想小龍女兩百次,小龍女則說,兩百次不夠,她要三百次;楊過馬上改口,他是上下午各想兩百次,所以是四百次,小龍女回他說,他吃飯也要想她一百次,所以合起來是五百次。
楊過於是告訴小龍女,他吃飯時當然想小龍女,尤其是吃麵條時,因為想到小龍女,就把麵條吃進鼻孔裡了。小龍女聞言大吃一驚,楊過解釋說:「鼻子一吸,把麵條從鼻孔裡吸了進去,嘴巴再一吸,就到了嘴裡,再一吞,就吞進了肚裡」。小龍女覺得很髒,楊過告訴她:「我吃飯時想妳,嘴裡輕輕叫著『姑姑,姑姑』,嘴巴沒空,就用鼻子吃麵條」。
小龍女還沒滿足,又說楊過晚上沒睡覺,可以多想一百次,楊過則答說他晚上不睡覺不行,睡著了做好夢,才能摟抱小龍女,叫「親親好媳婦兒,我要你做我媳婦兒」,而且在夢中還一邊叫,一邊親小龍女的臉蛋跟眼睛。
小龍女說她當然想做楊過的媳婦兒,但若是楊過以後再跟她分開,至少一天要想她六百次,楊過說要七百次,小龍女再加為八百次,楊過再疊成九百次,小龍女最後加碼成一千次。
情話説到這邊,楊過差點就要將小龍女拉過來長吻,但大庭廣眾,畢竟不好意思。
若照新三版楊過的「吸麵神功」,看來楊大俠日後不想當大俠,還可以到古墓旁邊開一家「楊家拉麵館」,專賣拉麵,只要每天表演他那吸麵的神功,大概就能吸引「愛麵族」源源上門了。
【王二指閒話】
所謂「金迷」或「金庸迷」,概略分為兩種,一種是「金庸小說迷」,他們只喜歡原著,另一種是「金庸故事迷」,這涵蓋的範圍就很廣,他們喜歡的可能是電視連續劇、電影、漫畫、舞台劇、布袋戲、電玩,當然也可能是小說原著,這些表現方式,都在講金庸所創造出來的故事。
因此,所謂「金庸故事迷」,大有可能連一頁金庸小說都沒看過,他們喜歡的雖然是金庸所創造出來的江湖,但未必是文字原著,而是已經經由編導演做過影像詮釋的故事,即便如此,就算從未看過任何一頁金庸小說,他們依然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忠實的金迷」,因為他們是熱誠的「金庸故事迷」。
金庸讀者都知道,金庸的小說幾十年來,不斷地被改編成電影與電視連續劇。譬如早期邵氏電影公司就拍攝了不少金庸電影,而在邵氏電影的「倚天屠龍記」中,有張無忌吃「血蛙」以療傷的情節,那是正宗一版的內容,可見從金庸的一版報紙連載的時代就已經在改編成電影;此外,多年來的港台金庸連續劇,所據以改編的內容都是二版;而時至今日,在二零零五年張紀中版的連續劇「神鵰俠侶」中,新三版新人物「甄志丙」已經取代二版的尹志平登台亮相。
金庸的每一部小說,幾乎每隔幾年就被改編成金庸劇一次,可見金庸是武俠劇導演的最愛;但反過來說,因為小說不斷被影視化,金庸在改版時,也難免會以電視、電影的角度來斟酌自己的小說內容。
金庸本人是很喜歡自己的武俠小說被改編成電視連續劇的,在張紀中的《行走江湖》一書中提到,一九九九年的《北京青年報》上有一則金庸的相關消息,消息說:「如果中央電視台願意拍攝金庸所著的任何一部武俠小說,金庸先生願意以一塊錢的代價轉讓改編權」,張紀中因此開始金庸連續劇的系列拍攝。就此推而想之,金庸在改版時,定然也曾想過,他的小說還會不斷地再被影像化,因此,他一定評估過,小說中還要揉合哪些元素,才能更順利地由文字變成戲劇。
我們知道,小說中可以鋪陳人物的內心世界,但戲劇以表情或肢體動作來詮釋內心世界,觀眾未必能跟演員有所共鳴。因此,最能讓演員發揮的,就是更勁爆、更經典的「對白」。談情說愛在每一部戲中都有,但用什麼「對白」才能成為「經典名句」?又才能讓讀者觀眾一聽難忘甚而傳頌?那就必須別出心裁,說一些別人所想不出或不敢講的話。而金庸的兩次改版,尤其是新三版,我們可以讀出來,金庸筆下的小說人物對白,似乎更向戲劇式的對白靠攏。
楊過這句「用鼻孔吃麵」,就是典型的「偶像劇經典對白金句」,雖然有些人聽得雞皮疙瘩掉滿地,但情話的境界就是這樣,越是肉麻,越能印象深刻。
想來張紀中版的「神鵰俠侶」,劉亦菲出演夢幻般的小龍女,可知「神鵰俠侶」的戲劇改編已有越來越「偶像劇」化的趨勢,而身為幕後原著的金庸,也隨著影視思考,讓筆下的人物對白「偶像劇味」越來越濃了。
第十三回還有一些修改:
1. 霍都射中朱子柳的暗器,二版說餵以「西藏雪山」所產劇毒,新三版改為「蒙古雪山」所產劇毒。
2. 二版楊過要小龍女做他「妻子」,新三版「妻子」一詞改為「媳婦兒」。
3. 新三版另加寫了一段楊龍情話,楊過跟小龍女說:「我叫你叫慣了,嘴裡仍叫你『姑姑』,心裡卻叫你『媳婦兒』」,小龍女說她很喜歡楊過叫她「媳婦兒」,要他沒人的時候,就叫她「媳婦兒」,還要楊過永遠當她老公,不准變心;楊過說他當然不會變心,但要提防李莫愁挑撥,小龍女回楊過,說李莫愁是「壞女人」。
4. 關於達爾巴的金杵,二版說似是用純金所鑄,但若用純金,只怕延展性太高,堅硬度不足,新三版改為「似是黃金混和鋼鐵所鑄」。
5. 達爾巴與點蒼魚隱交戰,二版在混戰中,點蒼魚隱的鐵槳槳片斷裂,其中一截槳片打中小龍女的左腳腳趾,但鐵槳槳片殺傷力只怕大了點,新三版改為槳片打碎地磚,一塊碎磚塊彈起來打中小龍女左腳腳趾。
6. 提到輪迴轉世之說時,二版說出自西藏喇嘛教,新三版改為蒙古及西藏密教。
7. 達爾巴以「無上大力杵法」杵擊楊過,楊過由達爾巴頭頂躍過,二版說楊過是使《九陰真經》中的武功,新三版改為是用「天羅地網勢」;而後,楊過在達爾巴的金杵下平掠,二版也是說用《九陰真經》中的武功,新三版則改為「天羅地網勢」中,夾雜一些《九陰真經》中的武功。
8. 黃蓉提醒楊過對達爾巴使用「移魂大法」,二版說「楊過記得『移魂大法的練法,但他不信心力專注凝視對方,即能克敵制勝,是以從未練過』」,新三版改為「古墓派的玉女心經講究兩人共使,須求心意相通,王重陽在古墓石室中刻下《九陰真經》法要時摘入『移魂大法』的大綱,旨在擊破玉女心經的兩人心意相通,心通之術既受阻撓,玉女心經的的諸般妙詣便使不出了」,王重陽之氣量還真比碟子還淺。
9. 金輪國師之金輪,二版說是「黃金鑄成」,上頭鑄有「藏文的密宗真言」,新三版為增其硬度,改為「黃金混合白金及別的金屬鑄成」,上頭鑄有「天竺梵文的密宗真言」。
10. 一版說小龍女自小克制七情六慾,但突然間莫名其妙的鍾愛了楊過,情慾竟又比常人猛烈了十倍,二版刪了這說法。
11. 一版霍都中了楊過玉蜂針,楊過說:「你一身武功,卻喪生在荊紫關前,可惜啊可惜!」,二版改成較調皮的:「我三番四次提醒,要放暗器了,要放暗器了,你總是不信。可沒騙你,是不是?」
12. 一版楊過在達爾巴金杵隙中來去,使出他當年在古墓中的抓麻雀掌法,一版說是小擒拿手夾以「擋雀綿掌」,二版改為小擒拿手夾以「天羅地網勢」。
13. 因見到達爾巴幾乎杵擊楊過,郭靖揮一掌「見龍在田」,掌擊達爾巴,圖救楊過,金輪國師則出掌以迎郭靖,郭靖與金輪國師首次交手,這一對掌,郭靖退後三步,金輪國師則原地不動,一版說「單以此招而言,郭靖是輸了」,二版刪去這說法。
14. 小龍女與金輪國師對打,爭鬥中,小龍女以其金球響出樂曲,一版說此曲是「唐明皇的雨淋玲曲」,二版刪去了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