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鴻兵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在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毛澤民受命籌建中華蘇維埃國家銀行，五位創始人如下：

毛澤民（見下圖）：國家銀行行長。出身農民。學歷：四年私塾；工作經歷：小學庶務（管理日常經費和伙食）、安源煤礦工人俱樂部經濟股長、安源路礦工人消費合作社總經理、中共中央（上海）出版發行部經理、《漢口民國日報》總經理、閩粵贛軍區經濟部長。

曹菊如：國家銀行會計科科長。出身店員家庭。學歷：小學。工作經歷：在南洋擔任店員，閩西工農銀行會計科科長。

賴永烈：國家銀行業務科科長。工作經歷：店員、紅軍戰士、永定縣農民銀行創始人。

莫均濤：國家銀行總務科科長。出身店員，十二歲輟學當童工。工作經歷：漢口鑄造廠砂工、英資銀行信件傳遞員、紅軍戰士。

錢希均：國家銀行會計。出身農民。學歷：上海平民女校學習。工作經歷：中共中央出版部發行科科長、交通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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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人是從蘇區挑選出來曾和銀行「沾過邊」的人，其中曹菊如和銀行的來往，僅是替老闆存款取款，而莫均濤在漢口的銀行當過藍領工人，甚至從來沒有點過錢。他們既沒有常春藤大學的學歷，也沒有華爾街的工作經歷，甚至連擔任當時上海外灘銀行保全的資格也不一定有。

如果他們能辦好農村合作社，有人或許相信，但想創辦中央銀行，和羅斯柴爾德或摩根平起平坐，無論人力、物力還是財力，都和一般人想像中的中央銀行差了十萬八千里。

然而，當時擺在他們面前的任務就是建立一套獨立的中央銀行體系。這簡直比登天還難！

試著想像一下他們面對的難題：

銀行的啟動資本如何獲得？
貨幣以什麼為本位？
紙幣發行的準備金是多少？
如何建立貨幣信用？
如何在蘇區統一貨幣？
銀行的金庫該建在哪裡，如何保密？
金庫帳目如何記錄？
紙幣如何發行？誰來設計圖案？印刷紙張和油墨從哪裡來？
紙幣如何防偽？
銀元如何發行？是獨立設計還是仿製？
如何開展貸款、匯票貼現等業務？

無窮無盡的問題鋪天蓋地而來，但正是這「五虎上將」，在瑞金城外六里處葉坪村一幢普通的農家小屋裡，幾張桌子、幾把算盤一擺，展開國家銀行從無到有的艱難創業過程，奠定後來中國銀行系統的基礎。

國家銀行成立之初面臨的最大問題是沒有啟動資金，其財政來源主要是戰爭中繳獲的物資。每逢紅軍有重大作戰行動，國家銀行都會組織「沒收徵集委員會」，隨部隊到前方籌糧籌款。

一九三二年，毛澤東指揮漳州戰役大捷後，毛澤民也隨軍來到漳州。他走街串鋪，找商人談話，宣傳紅軍政策，希望商人與紅軍保持固定貿易關係，互通有無。同時，國家銀行在漳州城頒佈有關沒收和徵集的布告，說明紅軍不沒收商店，但可接受商店老闆捐款。此政策受到漳州大小商戶的擁護，紛紛捐款。這次出征，紅軍不僅得到大批軍用物資，還籌得一百零五萬大洋，國家銀行的資金因而有了著落。

為了儲存在漳州籌集所得的部分資金，國家銀行決定建立一個秘密金庫。他們在瑞金附近的石城縣爛泥壟村找到一個靠山的房子，緊靠房後的山坡上有個地窖，地窖空間不太大，但十分乾燥，而且地窖前的屋子可作為掩護，又可派人看守，於是國家銀行選定此處作為秘密金庫。

為了保密，資金入庫那天沒有國家銀行的工作人員參與。部隊事先以麻布包好待放入秘密金庫的黃金（金條、金器、金飾等），放在五個挑擔裡；另有二十擔銀元和銀元寶也提前包裹好；此外，還有三個擔子的珠寶，以及兩個擔子的紙幣（外幣和國民政府的法幣）。這批總計三十個擔子的「寶貝」，由一個排的士兵輪流挑到距離那間房子大約一里路的山下，然後設立警戒。到了晚上，再由另一個排的士兵將這三十個擔子趁夜色挑進屋內，存入房後的地窖。為了防火，這三十個擔子都用事先備好的石板加以掩蓋。當這些「寶貝」清點打包時，毛澤民都要親自過目，放入地窖後，毛澤民也親自視察。他們為三十個擔子裡的物品造好清冊，一式兩份，其中一份由毛澤民親自保管。為了保密，清冊上寫的是黃酒若干，白酒若干。黃酒代表黃金，白酒代表白銀。一切放置妥當後，士兵用石塊將地窖口堵死，地窖外也做好偽裝。第二天，參與貯存的紅軍全部撤離，另換其他戰士在地窖前的房內守衛。

在保密工作中，毛澤民首先不讓國家銀行的人沾邊，然後又組織了四批戰士來完成運送，每批戰士都只掌握部分資訊：包裹金銀的不知它們後來儲藏在何處，負責運輸的不知終點在哪裡，儲藏物品的不知裡面是什麼，負責擔任警衛的人更是毫不知情。此外，毛澤民在清冊上還以黃酒白酒加以掩飾，可謂思慮周詳。莫小濤指出，「後來證明，這一決策十分高明。在後來紅軍被迫撤離中央蘇區進行長征時，當初儲備的這部分資金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在啟動銀行代理金庫業務時，他們不知如何著手記帳。有一次，前線部隊送來一批繳獲的現洋，經手人員發現，現洋外的包裝紙竟是國民政府稅務機關的四聯單。仔細查閱後，毛澤民和曹菊如如獲至寶。他們對四聯單認真分析、研究，從中得到啟發，對金庫的制度和流程進行改進，終於制定了銀行金庫管理方法。如此一來，金庫資金的收款方、管理方（國家金庫）、使用方和支配方都有了相對應的紀錄，確保財務制度的嚴謹，有效杜絕各級政府和軍隊中的貪污浪費。

從四聯單得到啟發，國家銀行立刻發出通知，要求紅軍各級政治部、供給部留意蒐集有關財政、銀行、企業等管理知識方面的書籍、文件、帳簿、單據、報表等實物，以供參考，即使是片紙隻字，也都不輕易丟掉。

隨著各種制度的建立和完善，國家銀行慢慢開始運轉。

──本文摘自《貨幣戰爭3-金融高邊疆》第四章「紅色中央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