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智欲融會貫通少林七十二絕技,因而走火入魔
《天龍八部》第四十三回版本回較
《天龍》一書是金庸筆下的「神化武功大展」,從段譽、蕭峰到逍遙派天山童姥、無崖子與李秋水三人,每出現一波人物,武功又更「神」於前一波人物,人人高來高去,神來神去,便導致了「收尾」的困難,若真人人如「神」如「魔」,那麼一但鬥起武藝,究竟該編派誰輸誰贏?
在這一回中,代表「北喬峰」的蕭遠山與代表「南慕容」的慕容博,繼「逍遙派」三大高手之後,這兩位武功冠於全江湖的絕頂高手,將進行大對決。金庸給自己出了難題,無論「北喬峰」系的蕭遠山或「南慕容」系的慕容博勝出,都不是最圓融的結局。
這一場戰局的結果,金庸空降了一位高人「無名掃地僧」,他的武功蓋過蕭遠山與慕容博,並成功化解了兩人的怨仇。這不但順利揭過「北喬峰」與「南慕容」誰高誰低的難題。金庸更高明之處是,蕭遠山是契丹人,慕容博是鮮卑人,掃地僧是漢人,面子裡子,都給了同民族的自家人。
這不是金庸第一次用此手法,早在《倚天》中,金庸就用過一次,那是在「屠獅英雄會」中,修練《九陽真經》的張無忌決戰速成《九陰真經》的周芷若,這一戰若張無忌贏,那麼郭靖黃蓉留下一本二流武功給後世做甚?但若周芷若全勝,讀者都知道《倚天》主角是張無忌,心中怎能信服?於是金庸兩不得罪,空降了楊過後人的黃衫女子來制服周芷若。
先看這一回一版至二版故事的轉變。
且說段譽為追蕭峰而了少室後山,於竹林中見到老僧說法。
段譽所見的一版掃地僧身著灰袍,但灰袍與一般少林僧服色一同,二版將之改為「敝舊青袍」,以突顯其非「玄慧虛空」敘輩之僧人。
一版的灰袍掃地僧說法曰:「水中鹽味,色裡膠青,決定是有,不見其形。心王亦爾,身內居停,面門出入,應佛隨情,自在無碍,所作皆成,了本識心,識心見佛。是心是佛,是佛是心。」跪在地下的眾人有的低眉沉思,有的點頭領悟。
一版掃地僧所說之法乃是相傳梁武帝時,傅大士翕所作《心王銘》,文見《五燈會元》卷二,收入《善慧大士傳錄》卷三。二版將掃地僧所說這段法刪去了。
故事接回掃地僧說法前,於藏經閣中降服蕭遠山、慕容博雙雄之事。
一版掃地僧對蕭遠山說過:「居士第二次來借閣的,乃是一本『般若掌法』。當時老僧暗暗漢息,知道居士由此入魔,愈陷愈深,心中不忍,在居士慣常取書之處,放了一部『法華經』,一部『四十二章經』,只盼居士能借了去,研讀參悟。不料居士沉迷於武功,於正宗佛法,卻是置之不理。」
因《四十二章經》是牽涉整部《鹿鼎》的重要佛典,在金庸「創意不重複」的原則下,一版此處提到的《四十二章經》,二版改為《雜阿含經》。
最後,掃地僧掌拍蕭遠山與慕容博二人,使其停閉呼吸,心臟不跳,再令陽氣過旺的蕭遠山與陰氣太盛的慕容博彼此對治。
一版掃地僧在兩人四手互握時,喝道:「咄!四手互握,內息相應,以陰濟陽,以陽消陰。權位之圖,仇恨之心,天地悠悠,消於無形!」
二版改為更典雅的「咄!四手互握,內息相應,以陰濟陽,以陽化陰。王霸雄圖,血海深恨,盡歸塵土,消於無形!」
二版這一改,詞句也為回目所用,即「王霸雄圖 血海深仇 盡歸塵土」
看過一版到二版的改變,續看新三版的變革。
話說丐幫上少林寺,本欲爭武林盟主一席,但幫主莊聚賢不只拜丁春秋為師,更為蕭峰踢斷雙腿。
二版吳長老大聲道:「眾位兄弟,咱們還在這裡幹什麼?難道想討殘羹冷飯不成?這就下山去吧!」
新三版將「吳長老」改為「呂長老」。
傳功長老呂章是新三版金庸刻意強調,丐幫在喬峰離去後,最具領導能力的長老。宋陳吳則皆只是武功高強,卻有勇無謀的莽漢。
而後,包不同對丐幫諸老說起徒見易大彪之事,卻與陳長老言語有所齟齬。
宋長老心想:「陳兄弟在言語中已得罪了此人,還是由我出面較好。」
新三版因把丐幫過渡時期的領導角色歸給呂章,因此說此話的人也由「宋長老」改為「呂長老」。
包不同為易大彪所揭西夏榜文之事,與丐幫大為抬槓之後,最後對丐幫提到「咱們同仇敵愾,去將蕭峰這廝擒了下來。那時我們念在好朋友的份上,自會將榜文雙手奉上。」
四長老聞言而猶疑之時,全冠清出言:「原當如此,更有何疑?」
接著,二版全冠清倡議:「請少林寺玄字輩三位高僧,與丐幫宋陳吳三位長老共同發號施令,大伙兒齊聽差遣。先殺了蕭遠山、蕭峰父子,除去我大宋的心腹大患。」
新三版因已加寫玄慈傳位玄寂,且新三版的丐幫也有了暫充幫主地位的呂章,因此,全冠清的話改為:「請少林寺玄寂大師,與丐幫呂長老共同發號施令,大伙兒齊聽差遣。先殺了蕭遠山、蕭峰父子,除去我大宋的心腹大患。」
新三版少林寺與丐幫各有其首領,不再是兩派各「三人齊令」,故而顯得組織上較有紀律。
而二版提到全冠清時所說「他雖是丐幫四長老之一,但此刻已不敢與宋陳吳三長老並肩。」新三版刪了此話。
故事接到蕭遠山、蕭峰父子與慕容博、慕容復父子互相追擊而進少林寺後,群雄亦尾隨追入。
段譽也走進少林寺後,二版說段譽亂走了一陣,突見兩個胡僧快步從側門閃了出來,東張西望,閃縮而行。段譽心念一動:「這兩個胡僧不是少林僧,他們鬼鬼崇崇的幹什麼?」好奇心起,當下展開「凌波微處」輕功,悄沒聲跟在兩名胡僧之後,向寺旁樹林中奔去。沿著一條林間小徑,逕向西北,轉了幾個彎,眼前突然開朗,只聽得水聲淙淙,山溪旁聳立著一座樓閣,樓頭一塊匾額,寫著「藏經閣」三字。段譽心道:「少林寺藏經閣名聞天下,卻原來建立此處。是了,這樓閣臨水而築,遠離其他房舍,那是唯恐寺中失火,毀了珍貴無經的經典。」
見兩名胡僧矮了身子,慢慢欺近藏經閣,段譽便也跟隨而前,突見兩名中年僧人閃將出來,齊聲咳嗽,說道:「兩位到這裡有何貴幹?」一名胡僧道:「我師兄久慕少林寺藏經閣之名,特來觀光。」說話的正是波羅星。他和師兄哲羅見寺中大亂,便想乘火打劫,到藏經閣來盜經。
一名少林僧道:「大師請留步,本寺藏經重地,外人請勿擅入。」說話之間,又有四名僧人手執禪仗,攔在門口。哲羅星和波羅星相互瞧一眼,知所謀難成,只得廢然而退。
新三版因沒了哲羅星與波羅星師兄弟,這段刪為:段譽亂走了一陣,他有意避開人群,竟愈走愈偏僻,來到寺旁一片樹林之中。只見一條青石小徑穿林而過,也不多想,便沿小徑向西北走去。轉了幾個彎,眼前突然開朗,只聽得水聲淙淙,山溪旁聳立著一座樓閣,樓頭一塊匾額,寫著「藏經閣」三字。段譽心道:「少林寺藏經閣名聞天下,卻原來建立此處。是了,這樓閣臨水而築,遠離其他房舍,那是唯恐寺中失火,毀了珍貴無經的經藏。」
而後,段譽走至少室後山的竹林中,見到掃地僧正在對群僧及眾豪傑說法開示。
二版聽法群僧中,有段譽「不久前在藏經閣前見到的胡僧哲羅星、波羅星」,新三版自是刪除了。
而聽掃地僧說法,二版說段譽出身於佛國,自幼跟隨高僧研習佛法,於佛經義理頗有會心,只是大理國佛法自南方傳來,近於小乘,非少林寺的禪宗一派,所學頗有不同。
新三版金庸趁機向讀者介紹大理所傳佛法的不同。新三版這段是:段譽出身於佛國,自幼跟隨高僧研習佛法,於佛經義理頗有會心,只是大理國佛法一部分自南方傳來,屬於小乘部派佛法,另一部分大乘佛法則自吐蕃國傳來,屬於密宗,與少林寺的禪宗一派頗有不同。
故事接回蕭氏父子與慕容父子在藏經閣中的對決。
知道慕容博是當年假傳訊息的惡人後,二版蕭遠山對慕容博道:「你我之間的深仇大怨,不死不解。這不是較量武藝高下,自然我父子聯手齊上,取你性命。」
新三版則配合第四十二回的長段加寫,將蕭遠山的話增為:「你我之間的深仇大怨,不死不解。當年三次較藝,我都適可而止,手下容情,今日識破了你本來面目,你又已武功大進,自是我父子聯手齊上,取你性命。」
而後,蕭遠山父子與慕容博父子及鳩摩智兩造對峙,掃地僧即出場點化諸人。
慕容復問掃地僧在這裡躲了多久,二版掃地僧道:「我……我記不清楚啦,不知是四十二年,還是四十三年。這位蕭老居士最初晚上來看經之時,我……我已來了十多年。後來……後來慕容老居士來了,前幾年,那天竺僧波羅星也來盜經。」
新三版自是刪去了掃地僧話中「前幾年,那天竺僧波羅星也來盜經。」之語。
而後,掃地僧一一說起各人盜經經過,與練經所致身體的危害,掃地僧說蕭遠山第一晚找到的,是一本《無相劫指譜》,接著,二版掃地僧續道:「居士第二次來借閣的,是一本『般若掌法』。」
但蕭遠山是關外契丹人,以金庸的創作習慣,自會為武士量身訂製適合他的武功,新三版將掃地僧的話改為:「居士第二次來借閣的,是一本《善勇猛拳法》。」
《善勇猛拳法》的力感自是勝於《般若掌法》。
之後,掃地僧轉而針對鳩摩智的練功之法,警告鳩摩智「大輪明王,你錯了,全然錯了,次序顛倒,大難已在旦夕之間。」
鳩摩智說掃地僧危言聳聽,二版掃地老僧道:「不是危言聳聽。明王,請你將那部易筋經還給我吧。」鳩摩智此時不由得不驚,心想:「你怎知我從那鐵頭人處搶得到『易筋經』?要我還你,哪有這等容易?」口中兀自強硬:「什麼『易筋經』?大師的說話,叫人好生難以明白。」
新三版游坦之已將這部夾有《神足經》的梵文《易筋經》銷毀,自也無鳩摩智自游坦之身上搶得易筋經而私練之事。但可怪的是,二版掃地僧要鳩摩智將《易筋經》交還給他,但《易筋經》明明是阿朱盜自菩提院,到底干他藏經閣何事?
掃地僧說話時,少林及外來高僧也來到藏經閣。二版來僧有「天竺哲羅星、波羅星師兄弟」,新三版刪去了。
而後,掃地僧提到少林僧玄澄以超凡的武學修為,卻未佐以佛法,導致一夜之間,突然筋脈俱斷,成為廢人。
二版鳩摩智越聽越不服,心道:「你說少林派七十二項絕技不能齊學,我不是已經都學會了?怎麼又沒有筋脈齊斷,成為廢人?」
新三版鳩摩智已如第四十二回加寫所說,並未學全少林七十二絕技,這段心思也改為:「你說少林派七十二項絕技不能遍學,我不是已經學會不少?怎麼又沒有筋脈齊斷,成為廢人?」
接著,掃地僧說起鳩摩智此刻病灶,二版掃地僧道:「明王若只修習少林派七十二項絕技的使用之法,其傷隱伏,雖有疾害,一時之間還不致危害本元。可是明王此刻『承泣穴』上色現朱紅,『聞香穴』上隱隱有紫氣透出,『頰車穴』筋脈顫動,種種跡象,顯示明王在練過少林七十二項絕技之後,又去強練本寺內功秘笈『易筋經』……」他說到這裡,微微搖頭,眼光中大露悲憫惋惜之情。
鳩摩智數月前在鐵頭人處奪得「易筋經」,知是武學至寶,隨即靜居苦練,他識得經上梵文,暢曉經義,但練來練去,始終沒半點進境,料想上乘內功,自非旦夕間所能奏效。少林派『易筋經』與天龍寺『六脈神劍』齊名,慕容博曾稱之為武學中至高無上的兩大瑰寶,說不定要練上十年八年,這才豁然貫通。只是近來練功之時,頗感心煩意躁,頭緒紛紜,難以捉摸,難道那老僧所說確非虛話,果然是「次序顛倒,大難已在旦夕之間」麼?轉念又想:「修練內功不成,因而走火入魔,原是常事,但我精通內外武學秘奧,豈是常人可比?這老僧大言炎炎,我若中了他的詭計,鳩摩智一生英名,付諸流水了。」
可知二版所說的「次序顛倒」,是指「先練七十二絕技」,再練《易筋經》,若是鳩摩智不練《易筋經》,單是以「小無相功」貫通少林七十二絕技,雖有疾害,卻不致危害本元,也就是說,鳩摩智以「小無相功」貫通少林七十二絕技,並以之橫行天下,在二版而言是沒問題的。
這就怪了,以道教的「小無相功」內功練七十二絕技可行,先練七十二絕技再練佛教的《易筋經》卻會危害生命,那麼,「少林七十二絕技」究竟是道教還是佛教武功呢?
新三版的《易筋經》為游坦之毀去,這段也改為:掃地僧道:「明王若只修習少林派七十二項絕技的使用之法,其傷隱伏,雖有疾害,一時之間還不致危害本元。可是明王此刻『承泣穴』上色現朱紅,『聞香穴』上隱隱有紫氣透出,『頰車穴』筋脈顫動,種種跡象,顯示明王在練了少林七十二項絕技之後,又欲融會貫通,將數項絕技併而為一……」他說到這裡,微微搖頭,眼光中大露悲憫惋惜之情。
鳩摩智學會少林七十二絕技之後,覺得功法種類太多,不如將若干功法相近者合併,但併來併去,甚感心煩意躁,難以捉摸,難道那老僧所說確非虛話,果然是「次序顛倒,大難已在旦夕之間」麼?轉念又想:「練功不成,因而走火入魔,原是常事,但我精通內外武學秘奧,豈是常人可比?這老僧大言炎炎,我若中了他的詭計,鳩摩智一生英名付諸流水了。」
新三版的說法較二版邏輯上順當,但金庸自打嘴巴,新三版的鳩摩智明明只從慕容博手上得了七十二絕技的三十餘冊鈔本,尚有五十餘冊功法未曾得見,怎麼這段又說「鳩摩智學會少林七十二絕技之後,覺得功法種類太多,不如將若干功法相近者合併」?
點化鳩摩智不得後,掃地僧轉而向蕭遠山開示。蕭峰聞掃地僧知蕭遠山病根所在,求掃地僧救治,掃地僧則指說蕭遠山:「蕭老施主過去殺人甚多,頗傷無辜,像喬三槐夫婦,玄苦大師,實是不該殺的。」
蕭遠山回掃地僧道:「老夫自知受傷,但已過六旬,有子成人,縱然頃刻間便死,亦復何憾?神僧要老夫認錯悔過,卻是萬萬不能。」
二版掃地僧搖頭道:「老衲不敢要老施主認錯悔過。只是老施主之傷,乃因練少林派武功而起,欲覓化解之道,便須從佛法中去尋。」
新三版掃地僧增說為:「老衲不敢。認錯悔過,生自本人內心,方有意義,旁人強求,全無益處。老施主之傷,乃因練少林派武功而起,欲覓化解之道,便須從佛法中去尋。」
新三版掃地僧更直指人心,可說更得禪宗三昧。
接著,為了治療蕭遠山與慕容博的宿疾,同時化解蕭遠山與慕容博間的仇恨,掃地僧先一掌拍得慕容博氣絕。
「拍死」慕容博後,掃地僧問蕭遠山氣可平了,蕭遠山則心中茫然,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二版說這三十年來,他處心積慮,便是要報這殺妻之仇、奪子之恨。這一年中真相顯現,他將當年參與雁門關之役的中原豪傑一個個打死,連玄苦大師與喬三槐夫婦也死在他手中。其後得悉「帶頭大哥」便是少林方丈玄慈,更在天下英雄之前揭破他與葉二娘的姦情,令他身敗名裂,這才逼他自殺,這仇可算報得到家之至。
二版的蕭遠山在大宋國混跡多年,於這一年才因蕭峰被揭破身世,因而得知雁門關血案的真相。這個敘述真的混亂之極,如果蕭遠山這一年才知道真相,他又怎會在二十多年前就知道虛竹是玄慈的兒子,因而在報復心態下,將他抱往少林寺?又若蕭遠山連玄慈是「帶頭大哥」都知道,怎會不知汪劍通、趙錢孫等一干與戰俠士呢?而若蕭遠山已知汪劍通等人與戰,以蕭遠山的性格,他怎會坐視汪劍通善終呢?
新三版為了修正「這一年中真相顯現」與「蕭遠山偷走虛竹」這兩相矛盾的說法,這段改為:這三十年來,他處心積慮,便是要報這殺妻之仇、奪子之恨。他躲在少林寺附近刺探,先查知玄慈是帶頭殺他妻子之人,卻不願暗中害他,決意以毒辣手段公開報此血仇,其後探明玄慈方丈與葉二娘私通,生有一子,便從葉二娘手中奪得其子,令他二人同遭失子之痛。他將當年參與雁門關之役的中原豪傑一個個打死,連玄苦大師與喬三槐夫婦也死在他手中。更在天下英雄之前揭破玄慈與葉二娘的姦情,令他身敗名裂,這仇可算報得到家之至。
新三版一改,說法不只沒有更圓融,反而破綻更大。蕭遠山若南來中原,早得知玄慈是帶頭大哥,也知蕭峰寄養在喬三槐家裡,他該先偷的,怎麼會是虛竹呢?他應當先把蕭峰偷回契丹讓岳父撫養才是,但蕭遠山不只沒有偷回蕭峰,更坐視他長大成為丐幫幫主,認賊作父,反過來擊殺大遼祖國的精兵良強。
蕭遠山身受太后器重,身為珊軍總教頭,難道一點愛國之情都沒有?新三版的蕭遠山比《射鵰》的平民百姓楊鐵心對國家民族的感情還淡薄。
二版又說,待見玄慈死得光明磊落,不失英雄氣概,蕭遠山內心深處,隱隱已覺此事做得未免過了份,而葉二娘之死,更令他良心漸感不安。
新三版刪去了此段,蕭遠山當不會對仇人有兔死狐悲的憐憫之情。
二版接著再說,蕭遠山少年時豪氣干雲,學成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一心一意為國效勞,樹立功名,做一個名標青史的人物。他與妻子自幼便青梅竹馬,兩相愛悅,成婚後不久誕下一個麟兒,更是襟懷爽朗,意氣風發,但覺天地間無事不可為,不料雁門關外奇變陡生,墮谷不死之餘,整個人全變了樣子,什麼功名事業、名位財寶,在他眼中皆如塵土,日思夜想,只是如何手刃仇人,以洩大恨。
新三版則為強化蕭遠山在宋遼和平所居地位,將二版「蕭遠山少年時豪氣干雲,學成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一心一意為國效勞,樹立功名,做一個名標青史的人物。」改為「蕭遠山少年時豪氣干雲,學成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只因恩師乃南朝漢人,在出任遼國屬珊大帳親軍總教頭後,便累向太后及遼帝進言,以宋遼固盟為務,消解了不少次宋遼大戰的禍殃。」
新三版加寫蕭遠山為宋遼和平所做的貢獻,確實能為玄慈的罪惡感做出邏輯上的周延解釋。
而後,掃地僧又是一掌擊中蕭遠山頂門,蕭遠山因而氣絕。
二版說,便在此時,蕭峰的右掌已跟著擊到,砰的一聲響,重重打中那老僧胸口,跟著喀喇喇幾聲,肋骨斷了幾根。那老僧微微一笑,道:「好俊的功夫!降龍十八掌,果然天下第一。」這個「一」字一說出,口中一股鮮血跟著直噴了出來。
新三版改說:便在此時,蕭峰的右掌已跟著擊到,砰的一聲響,重重打中那老僧胸口。那老僧微微一笑,道:「好俊的功夫!」這「夫」字一說出,口中一股鮮血跟著直噴出來。
若照二版所說,蕭峰擊斷了掃地僧肋骨,斷骨不能瞬間長出,為甚麼掃地僧旋即又能泰然自若地為蕭遠山與慕容博治傷呢?為改此破綻,新三版蕭峰便沒有擊斷掃地僧的肋骨了。
此外,在武功上早已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掃地僧,真會大讚「降龍十八掌」「果然天下第一」嗎?那麼,「六脈神劍」、「火燄刀」、「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又算二流貨或三流貨呢?新三版為免顧此失彼,刪掉了「降龍十八掌,果然天下第一」兩句話。
治好蕭遠山與慕容博二人後,二版蕭遠山對掃地僧道:「弟子空在少林寺做了三十年和尚,那全是假的,沒半點佛門弟子的慈心,懇請師父收錄。」
二版並沒詳加解釋蕭遠山是混在玄慧虛空哪一輩弟子中而不為人所覺,以年紀而言,他當是「玄」字輩中人,但混在「玄」字輩中飲食睡覺,竟能不為他僧所察,說來二版的蕭遠山與慕容博二僧比之《倚天》的成崑還高明,成崑至少還是真正拜在空見大師門下,法號「圓真」的少林記名弟子,蕭遠山與慕容博二僧卻能在無法號下,混跡少林寺三十年!
新三版改為蕭遠山對掃地僧道:「弟子空在少林寺旁躭了三十年,沒半點佛門弟子的慈心,懇請師父收錄。」
新三版的蕭遠山與慕容博二人都只住「少林寺旁」,而非住「少林寺中」,即解決了情節的大疏漏。
哲羅星、波羅星兩個天竺僧至新三版的這一回,終於近乎完全被剔出了《天龍》書中。
說來不只這兩個天竺僧在改版中刪除。這一回在《天龍》中最重要的意義是,金庸要將書中的「老一輩」集體解決。
在金庸書系中,「好的老一輩」字可安渡到全書終結,如《射鵰》、《神鵰》的黃藥師、周伯通、《倚天》的張三丰等等,但「壞的老一輩」一定要「惡有惡報」,才能稱讀者之心,因此《射鵰》的歐陽鋒發瘋、《神鵰》的金輪國師死於襄陽、《倚天》的玄冥二老互削功力。
《天龍》此回將老一輩的蕭遠山、慕容博、玄慈等高手全掃出書中,除了鳩摩智茍延殘喘至第四十六回外,接下來,老少不再相干,金庸就可以專心處理五大主角的愛情與江湖情節了。
【王二指閒話】
《射鵰》書中,周伯通向郭靖細述黃裳著作《九陰真經》的緣由,說過黃裳編輯《萬壽道藏》後,曾領兵剿滅明教教徒,因此開罪明教,全家為明教徒所殺。
而後黃裳潛心學武,鑽研擊倒敵人的武術,不知不覺間竟已過了四十多年,神功既成,敵人也全部衰老病死了。黃裳大仇不得報,唯留下一部《九陰真經》。
黃裳研武的「目的性」何在?當然是為了報復明教徒,然而,一但投進學武,他彷彿完全忘成了「報仇」這檔事,研武也變成不知為何而戰,為誰而戰,毫無目的的鑽研。想黃裳習武有成之時,仇人已衰老而死,那黃裳難道幾十年間都無感於歲月流逝,而自嘆壯志尚未酬,目的尚未達嗎?
在金庸書系中,如黃裳這般「徒有行為,忽略目的」,茫茫然而努力者,還所在多有,下舉三者:
一、《倚天》的范遙:身居明教光明右使的范遙,為潛進汝陽王府索探成崑欲毀光明頂的機密,居然毀了自己容貌,扮個帶髮頭陀,混進汝陽王府中。然而,至汝陽王府中臥底後,范遙一個機密也沒有傳訊回明教,臥底多年,除了將刻有「先誅少林,再滅武當,唯我明教,武林稱王!」十六個大字的羅漢像轉過身來,以圖迴護明教外,范遙甚麼護教利民的事都沒做過。成功臥底,卻毫無軍情報回,范遙臥底的「目的性」何在?
二、《天龍》的蕭遠山:蕭遠山在妻子死於雁門關宋朝武士手下後,以珊軍總教頭之身,潛伏少林寺旁多年,蕭遠山潛伏的理由是,既然宋朝武人誣賴他盜取武學典籍,他索性真的至少林寺偷盜秘笈,以為大遼軍士習武之用。然而,蕭遠山真正少林寺偷得「無相劫指譜」、「善勇猛拳法」等秘笈,卻又無片語隻字流回大遼。成功盜經,卻不將秘籍回傳,蕭遠山盜經的「目的性」何在?
三、《天龍》的慕容博:慕容博煽動宋朝武人,在雁門關伏擊大遼當朝紅人蕭遠山,也成功導演了宋遼武人的流血廝殺。但大遼珊軍總教頭蕭遠山跳崖後,慕容博不只未乘機對大遼君臣進讒,慫恿大遼國南征大宋為蕭遠山報仇,反而躲回燕子塢地窖發抖。而後卻又廣發黑色燕字旗圖謀復國。導演宋遼武鬥,卻未乘機將之擴張成兩國仇恨,進而戰爭,並乘勢興復大燕,慕容博挑撥兩國的武人的「目的性」何在?
《鹿鼎》中有位「百勝刀王」胡逸之,為了親近陳圓圓,甘心化身老農,苦守陳圓圓身側二十三年。胡逸之雖「目的性」明顯,顯然達不成目的。相較之下,黃裳、范遙、蕭遠山、慕容博等人,明明目的唾手可得,卻仍捨近求遠,做曠日廢時莫明所以的等待,實不知所為何來?
第四十三回還有一些修改:
1. 丐幫群丐一團高興的趕來少林寺,卻哪知莊幫主拜丁春秋為師於前,為蕭峰踢斷雙腳於後。二版說人人意興索然,面目無光。新三版再加說,只有心中仍崇拜前幫主喬峰之人暗暗歡喜。
2. 包不同與陳長老鬥口,為探易大彪之事,陳長老不說話,包不同忽然道:「好臭,好臭!你這人太不成話。」陳長老道:「什麼不成話?」二版包不同道:「你不開口說話,無處出氣,自然須得另尋宣洩之處了。」新三版將包不同的話增為:「常言道:響屁不臭,臭屁不響。你不開口說話,無處出氣,自然須得另尋宣洩之處了。」新三版金庸刻意強化周伯通、周顛、包不同等甘草人物語言的幽默。
3. 包不同說起當日在一群傷亡的叫化子中見到易大彪的經過,二版包不同道:「其中卻有一位老兄受傷未死,那時雖然未死,卻也去死不遠了。他自稱名叫易大彪。」新三版包不同的話增為:「其中卻有一位老兄受傷未死,那時雖然未死,卻也去死不遠了。我們設法給他治傷,卻無效驗。他自稱名叫易大彪。」強調為易大彪治傷,包不同是要對丐幫釋出善意。
4. 呂長老請包不同交出易大彪請託轉交的榜文,包不同不僅未交,二版的包不同還說:「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說著便轉身走開。新三版將包不同此話改為:「易大彪那番要緊的話,在下不負所託,已帶到了。性命要緊,請各位小心提防。咱們後會有期。」
5. 包不同不肯交出榜文,二版說宋陳吳三長老互相瞧一眼,臉色都十分難看。新三版因加上了傳功長老呂章,改為宋呂宋陳吳四長老互相瞧一眼,臉色都十分難看。
6. 包不同與陳長老鬥口,在「我」與「我們」兩詞上大做文章,二版包不同所說:「夫『我們』者,我們姑蘇慕容氏這夥人也,其中有慕容公子、有鄧大哥、公冶二哥、風四弟,有包不同,還有一位王姑娘。至於『我』者,只是包不同孤家寡人,一條『非也非也』的光棍是也。眾位英雄瞧上一瞧,王姑娘花容月貌,是個大閨女,和我『非也非也』包不同包老三大不相同,豈能混為一談?」其中「王姑娘花容月貌,是個大閨女,和我『非也非也』包不同包老三大不相同,豈能混為一談?」一段話,新三版改為「王姑娘花容月貌,是位嬌滴滴的大閨女,跟我醜不堪言的包不同包老三大不相同,豈能混為一談?」,新三版「用嬌滴滴」對比「醜不堪言」,自是勝於二版用「花容月貌」對比「非也非也」了。
7. 陳長老為請包不同交出榜文,對包不同大為賣好,說起當年在無錫城外丐幫與姑蘇慕容兩造的衝突,二版陳長老道:「當時在做敝幫幫主的喬峰以生力軍上陣,與包兄酣鬥良久,這才勉強勝了包兄半招。」新三版將此話加寫為:「當時在做敝幫幫主的喬峰以生力軍上陣,想那喬峰武功了得,威震當世,與包兄酣鬥良久,這才勉強勝了包兄半招。」新三版的陳長老是藉由吹捧喬峰,繞著圈子大抬包不同。
8. 丐幫同意共討蕭峰後,二版鄧百川對包不同道:「三弟,真有你的,這一番說辭,竟替主公和公子拉到了這麼多的得力幫手。」新三版鄧百川說得更具體,將話中的「這一番說辭」增為「『有屁請放』這一番說辭」。
9. 王語嫣隨慕容復之後上少林,遇上段譽時,對段譽道:「段公子,你又要助你義兄、跟我表哥為難麼?」二版段譽自道:「我……我並不想和慕容公子為難……」新三版段譽加說為:「我……我並不想跟慕容公子為難。他要殺我,你說我該當任由他來殺麼?」
10. 二版段譽進少林寺後,心想:「倘若大哥已將慕容公子打死了,那……那便如何是好?」背上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慕容公子若死,王姑娘傷心欲絕,一生都要鬱鬱寡歡了。」新三版則改為段譽心想:「倘若大哥已將慕容公子打死了,那……那便如何是好?慕容公子若死,王姑娘傷心欲絕,一生都要鬱鬱寡歡了。」渾不去想慕容公子若死,自己娶得王姑娘的機會立時大增。新三版是要強化段譽對王語嫣的好,以對照王語嫣對段譽的無情。
11. 在藏經閣中,蕭遠山出拳攻擊慕容博,卻為鳩摩智攔下,二版慕容博此時為請蕭峰發兵大遼,對蕭遠山說道:「蕭兄暫抑怒氣,且聽在下畢言。慕容博雖然不肖,江湖上也總算薄有微名,和蕭兄素不相識,自是無怨無仇。」新三版則將慕容博的話改為:「蕭兄暫抑怒氣,且聽在下畢言。蕭兄一向遠在北國,咱二人素不相識,自是無怨無仇。」新三版的慕容博不再對蕭遠山做無意義的自我吹捧了。
12. 慕容博要慕容復取出大燕國的傳國玉璽,二版慕容復伸手入懷,取出一顆黑玉雕成的方印來。但大燕國玉璽莫非私人閒章,否則慕容復怎能輕易放在懷中?若大燕國玉璽如明清傳國寶璽般既大且重,慕容復要如何放入懷中?新三版改為慕容復解開負在背上的布包,取出一顆黑玉雕成的方印來。新三版其實還是有瑕疵,若大燕國玉璽大到須以油包來背負,慕容復怎會背著偌重的玉璽四處行走並與人武鬥呢?
13. 慕容博對蕭遠山說起大燕國史事,二版慕容博說過:「當年東晉有八王之亂,司馬氏自相殘殺,我五胡方能割據中原之地。」二版的慕容博歷史記得不太清處,「八王之亂」是西晉史事,怎麼變成「東晉」了?二版更正為「當年晉朝有八王之亂」。
14. 慕容博建請蕭峰發兵契丹,二版蕭峰道:「我對大遼盡忠報國,是在保土安民,而不是為了一己的榮華富貴,因而殺人取地、建功立業。」新三版在「為了一己的榮華富貴」之下,加了更實際的「報仇雪恨」四字。蕭峰語畢,新三版較二版再加寫,蕭遠山年輕之時,一心致力於宋遼休戰守盟,聽了兒子這番話,點頭連聲稱是。
15. 繼蕭氏父子與慕容父子之後到藏經閣的少林僧人,二版的玄生、玄滅,新三版改為玄因、玄生。
16. 說起練武之理與修佛之道,二版掃地僧道:「一人練到四五項絕技之後,在禪理上的領悟,自然而然的會受到障礙。」但為甚麼將「禪理障礙」定在練功「四五項」呢?新三版將掃地僧的話改為:「一人武功越練越高之後,禪理上的領悟,自然而然會受到障礙。」
17. 說起鳩摩智學過「小無相功」,二版掃地僧道:「小無相功精微淵深,以此為根基,本寺的七十二絕技,倒也皆可運使。」新三版掃地僧加說為:「小無相功精微淵深,可據以運使各家各派武功,以此為根基,本寺的七十二絕技,倒也皆可運使。」
18. 掃地僧一掌拍向慕容博「百會穴」,二版說慕容博的一格一退,竟沒半點效用。「百會穴」是人身最要緊的所在,即是給全然不會武功之人碰上了,也有受傷之虞。新三版刪掉了這段並非實情的「冗解釋」,說來給不會武功的人碰上「百會穴」,又會如何呢?
19. 慕容博被掃地僧一拍而氣絕之後,二版蕭遠山心下一片蕭索:「仇人都死光了,我的仇全報了。我卻到那裡去?」新三版改為蕭遠山心下一片蕭索:「這個大仇人死了,我的仇已報了。我卻到那裡去?」
20. 至西夏揭招親榜文回大宋的丐幫老丐,一版名叫易一清,二版改名易大彪。(此事第三十三回一版已有敘述)。
21. 陳長老問包不同易大彪與西夏國之事,包不同卻因陳長老曾對他說:「姓包的,有話便說,有屁少放。」懷怨在心,告訴陳長老:「你罵我說話如同放屁,這回兒我可不想放屁了?」一版說陳長老只氣得白鬚飄動,但他是個頗工心計之人,當即哈哈一笑,說道:「適才說話得罪了閣下,老夫陪罪。」金庸在一版中很貫用「工於心計」一語,包括張無忌、慕容復等人都曾用過,二版大多改掉了,二版也將陳長老「但他是個頗工心計之人」改為「但心想以大事為重」。
22. 包不同對陳長老說起見到易大彪之事,一版包不同說:「半年之前,我隨著咱們公子、鄧大哥、公冶二哥等一行人,在甘涼道上見到一死一傷的兩個叫化子。死的化子很瘦,想是討來的飯不夠吃,餓得皮包骨頭,一命嗚呼,可憐啊!可憐。」陳長老道:「想必是本幫的耿斌兄弟了。」這段故事因從三十三回一版改至四十回二版中,情節已有出入,二版改為包不同道:「幾個月之前,我隨著咱們公子、鄧大哥、公冶二哥等一行人,在甘涼道上的一座樹林之中,見到一群叫化子,一個個屍橫就地,有的身首異處,有的腹破腸流,可憐啊!可憐。這些人背上都負了布袋,或三隻,或四隻,或六隻焉!」陳長老道:想必都是敝幫的兄弟了」而關於丐幫弟子之死,一版包不同接著說:「那易一清不久也即死了,這兩個化子,都是王幫主出手打死的。」要知當日游坦之出手打死易耿二丐,包不同乃是親見。游坦之事先曾蒙風波惡贈以匕首,圖以削割頭上鐵罩,因此旁人不知王星天便是游坦之,慕容復這一夥人卻早猜到了。二版這段故事改為包不同道:「那易大彪臨死之前說道,他們這夥人,都是貴幫莊幫主派人害死的,只因他們不服這個這莊的小子做幫主,因此這小子派人追殺,唉,可憐啊可憐。易大彪請我們傳言,要吳長老和各位長老,千萬小心提防。」
23. 群雄見到公冶乾所拿西夏榜文,一版說上面寫滿彎彎曲曲的外國文字,這是因為一版金庸以為西夏字類似蒙古字或滿文,但事實上,西夏字其實是類似漢字的方塊文字,二版訂正為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外國文字。
24. 段譽追著蕭峰一行進少林寺,一版說段譽突見一個白髮老僧快步從側門閃了出來,登時心念一動:「寺中的隱秘所在,外人不得而知,我跟著這位少林寺的老和尚,或能找到蕭大哥,勝於自己沒頭蒼蠅般的瞎闖。」當下展開「凌波微步」的輕功,悄沒聲的跟在那老僧之後。這位「白髮老僧」或許是金庸原要安排成「無名掃地僧」的角色,但在少林寺中未剃頭,似乎頗為奇怪,二版改為段譽亂走了一陣,突見兩個胡僧快步從側門閃了出來,東張西望,閃縮而行。段譽心念一動:「這兩個胡僧不是少林僧,他們鬼鬼崇崇的幹什麼?」好奇心起,當下展開「凌波微處」輕功,悄沒聲跟在兩名胡僧之後。這兩名胡僧,自是哲羅星與波羅星師兄弟了。
25. 一版段譽見那白髮老僧往藏經閣去,便也跟隨而往,走到門口,突見兩名中年僧人閃將出來,攔住閣門,說道:「施主何往?」段譽道:「我……我想去瞧瞧,那……」一名僧人道:「施主請留步,本寺藏經重地,外人請勿擅入。」另一名僧人道:「姓蕭的不在此間。」段譽點頭道:「在下冒昧,大師恕罪則個。」兩名僧人一齊雙手合什,道:「不敢,本寺規矩所限。施主幸未見怪。」二版因沒了白髮老僧,改為見兩名胡僧矮了身子,慢慢欺近藏經閣,段譽便也跟隨而前,突見兩名中年僧人閃將出來,齊聲咳嗽,說道:「兩位到這裡有何貴幹?」一名胡僧道:「我師兄久慕少林寺藏經閣之名,特來觀光。」說話的正是波羅星。他和師兄哲羅見寺中大亂,便想乘火打劫,到藏經閣來盜經。一名少林僧道:「大師請留步,本寺藏經重地,外人請勿擅入。」說話之間,又有四名僧人手執禪仗,攔在門口。哲羅星和波羅星相互瞧一眼,知所謀難成,只得廢然而退。
26. 段譽至掃地僧說法處,卻為鳩摩智所擊,一版說段譽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唸道:「善哉!善哉!」便已人事不知了。二版將段譽聽到的「善哉!善哉!」改為「阿彌陀佛!」
27. 於藏經閣見到慕容博,一版鳩摩智道:「慕容先生,昔年天竺一別,嗣後便聞你已歸道山,小僧好生痛悼。」二版因已無慕容博至天竺之事,鳩摩智話中的「昔年天竺一別」二版也改為「昔年一別」。
28. 蕭峰一掌拍向慕容博,慕容博將掌力轉移至書架,左首二座書架木片紛飛,斷成數截。一版還說,那書架雖是極堅固的檀木所製,卻如何經得起蕭峰這種裂石碎碑的掌力?然而,少林寺真有財力,如一版所說,以高級木料檀木為書架嗎?二版將「書架是極堅固的檀木所製」兩句話刪了。
29. 慕容博要說自己的大燕家世前,先問蕭遠山:「依蕭兄之見,兩國相爭,攻戰殺伐,只求破敵制勝,克成大功,是不是還須講究什麼仁義道德?」一版蕭遠山道:「兵不厭詐,自古以來,宋襄之仁,徒貽後世之譏。可是你說這些不相干的言語作甚?」二版金庸為強調蕭遠山與蕭峰父子兩個契丹人文化水平不如宋人,刪去了蕭遠山話中「宋襄之仁,徒貽後世之譏」套用典故的兩句。
30. 慕容復取出大燕國傳玉璽,一版說蕭遠山、蕭峰、鳩摩智三人目光敏銳,但見篆文雕著「大燕皇帝之寶」六個大字。二版還是為強調蕭遠山父子的文化水平低落,改為鳩摩智見印文雕著「大燕皇帝之寶」六個大字。蕭氏父子不識篆文,然見那玉璽雕琢精緻。
31. 慕容博請蕭峰發兵大宋,引發宋遼之戰,便願為蕭遠山父子所殺,言畢,將匕首插在神旁几上。蕭峰不允,一掌擊向木几,只聽得劈拍一聲響,木几碎成數塊。一版說那匕首穿過樓板,掉到了藏經閣的下層。一版的慕容博匕首好生鋒利,二版改為匕首隨而跌落。二版不再強調這柄匕首了。
32. 掃地僧說起慕容博盜經之事,一版說的:「慕容居士卻將本寺七十二絕技一一囊括以去,直過了三年,這才重履藏經閣。」二版沒了「三年」之說,掃地僧這段話改為:「慕容居士卻將本寺七十二絕技一一囊括以去,盡數錄了副本,這才重履藏經閣,歸還原書。」
33. 來到藏經閣的少林寺僧,一版的玄生、玄病,二版因「玄病」之名不美,二僧改為玄生、玄滅,此外一版的玄真、玄淨二僧,二版為求玄字輩僧人兩兩相對應,如玄慈、玄悲這般,將「玄真」改為「玄垢」,二僧即為玄垢、玄淨。
34. 掃地僧說起玄澄大師練功而至筋脈俱斷之事,一版玄生、玄病稱玄澄為「玄澄師弟」,二版改為玄生、玄滅稱玄澄為「玄澄師兄」。
35. 掃地僧說起鳩摩智的隱伏之傷,一版掃地僧道:「明王此刻『承泣穴』上色現朱紅,『聞香穴』上隱隱有紫氣透出,『眉沖穴』筋脈顫動。」二版將掃地僧話中的「眉沖穴」改為「頰車穴」。
36. 蕭峰揮掌擊向慕容復,慕容復即要以「斗轉星移」之術化解,掃地僧當下雙手合什,他雙掌只這麼一合,便似有一股力道化成一堵無形高牆,擋在蕭峰和慕容復之間。一版說蕭峰心中一凜,他生平從未遇過敵手,自忖以虛竹二弟招數之奇,段譽三弟劍法之精,比之自己尚自遜了一籌。但蕭峰真的能勝虛竹的逍遙派內力與武功,又真能勝段譽的「六脈神劍」嗎?一版的蕭峰也太夜郎自大了吧?二版刪去了蕭峰「自忖以虛竹二弟招數之奇,段譽三弟劍法之精,比之自己尚自遜了一籌。」的自滿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