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婆婆擔心小龍女「愛情失能」

《神鵰俠侶》第五回版本回較

    孫婆婆將楊過帶回古墓，卻礙於「女生宿舍不得留宿男生」的古墓規定，只好再把楊過帶回重陽宮。

    此時全真教擺開了大陣仗，準備將孽徒楊過接收回來。孫婆婆與全真教道士們因言語齟齬，又開始用手腳互相招呼，結果，拳腳無眼，郝大通錯手打死了孫婆婆。

    一版的孫婆婆逝世前，交代給小龍女的遺言是：「你要照料他（楊過）一生一世，別讓他吃旁人半點虧，你答不答應？」。如同母親般孫婆婆的最後囑託，小龍女上齒咬著下唇，答應了。

    而對於一見面就讓孫婆婆生出慈母般疼愛之心的楊過，孫婆婆送給了他最後的遺物，就是她身上的一件棉襖，而後溘然長逝。

    二版的孫婆婆則是對小龍女出言相求：「我求你照料他一生一世，別讓他吃旁人半點虧，你答不答允？」，小龍女答允了。而對於楊過，孫婆婆沒有留下遺物棉襖給他，改為囑付他一句遺言：「你龍姑姑無依無靠，你……你……也」，話未說完，人已仙去。

    一、二版的孫婆婆，對楊過可說寵愛有加，相識不過幾個時辰，已是視他如親，即使自己即將蒙主寵召，還安排楊過到小龍女的保護傘下，讓他得以在安全的環境中長大。

    新三版則又不同，孫婆婆人之將死，告訴小龍女：「我求你照料他一生一世，別讓他吃旁人半點虧，你答不答允？」，小龍女答允後，孫婆婆轉而交代楊過的，也是完整的一句：「你龍姑姑無依無靠，你……你……也……照料她……一生一世……」，在楊過痛哭聲中，孫婆婆傷重逝去。

    因為孫婆婆的臨終囑託不同，楊過接下來與小龍女的相處，其應答、表現與心情也完全兩樣，譬如小龍女告訴楊過，他倆一生一世都會永居古墓中，楊過本還頑皮地告訴小龍女「等你死了，我就出去了」，而小龍女則告訴楊過，她要照料他一生一世，因此「我死之前，自然先殺了你」。面對小龍女的冷酷，二版的楊過在心裡想：「那也未必。腳生在我身上，我不會逃走嗎？」，新三版則改為，楊過告訴小龍女：「孫婆婆叫我也要照料你一生一世的……」。

    新三版的楊過確實非常信守這句照料小龍女一生一世的承諾，小龍女要他睡寒玉床，楊過想到的報答方式，就是照孫婆婆所託，照料小龍女一生一世；隨後楊過拜小龍女為師，他的拜師誓言亦是：「弟子楊過今日拜小龍女姑姑為師，自今而後，楊過永遠聽姑姑的話，要一生一世照料姑姑周全」。

    就這般你也一生一世，我也一生一世，新三版孫婆婆的臨終遺言，看來只差沒拉起兩人雙手交疊，直接告訴他們：「你們要白頭偕老，互相照顧一生一世」，順便要他們兩人在結婚証書上簽字蓋章。

    難道是孫婆婆擔心小龍女的無慾功夫修習過度，已經「愛情失能」？又莫非是孫婆婆不想在天上還得擔心小龍女有沒有能力自尋好男人，乾脆直接把好老公捧送到她身邊？

【王二指閒話】

    孫婆婆的左心房與右心房，一邊裝的是從小照料她吃飯睡覺、睡覺拉尿，一手拉拔大，彷彿親生女兒一般的小龍女；另一邊裝的是相識數個時辰，卻視之如親，能對孫婆婆盡吐心事、盡洩情緒的楊過。孫婆婆究竟哪一邊的心房裝得多一點？她到底疼愛誰多一點？

    一、二版的孫婆婆，顯然在生命的最後一天，是用慈母之全意疼愛著楊過，甚至奉獻出自己的性命，再把小麻煩託給小龍女繼續接管，她也在所不惜。

    但這樣的孫婆婆，豈不是像《天龍八部》中，年少不懂事的阿朱，只因一時興起，就在死前把阿紫託給蕭峰，害得蕭峰屢屢被拖累而犯險；孫婆婆又不是阿朱這般少女，她已經寫了十多年的〈古墓保姆日記〉，怎麼可能為了相識一天的少年而戕害自己的女兒，對視如己出的小龍女這般不負責又不厚道？

    改版大師金庸又發揮了功力，新三版加寫了幾句話，就把孫婆婆左右心房的重量完全翻轉。原來孫婆婆認識楊過後，從楊過的言行舉止中，孫婆婆就直覺楊過是一位熱情、聰明、坦誠的少年。後來孫婆婆受郝大通一掌而重傷時，楊過更能張開雙手護住孫婆婆，願意以身相待。這麼有情有義的楊過，當然成了孫婆婆心中最好的「女婿」人選。

    在華人社會中，當老一輩處在病苦中，發覺生命無幾時，常會希望見到自己的子女成婚。「成婚」之目的無他，也就是期盼自己不在子女身邊時，子女能有人彼此相愛、彼此照顧。孫婆婆認識楊過之時，小龍女已經芳齡十八，以南宋的時代背景來說，小龍女早就到了適婚年齡，而孫婆婆在自己離開人世前，因為疼愛女兒，送給她的遺物，就是楊過這個好男人。

孫婆婆的眼光與直覺果然是明確的，他幫女兒物色的夫君，楊過是「火系」的，在與「冰系」的小龍女相處後，雖然渡過一段「水火同源」的日子，卻沒有「水火不容」，而是因兩人真心相愛進而彼此契合，「冰」與「火」當真融合出水暖春江、綠意盎然。對於女兒與能照顧女兒的男人，都能眼光精準到這般程度，孫婆婆確實是一位細心的媽媽。

    新三版一修，孫婆婆雖也還疼楊過，但相較之下，她打從心底更想方設法要給多一些愛的人，應該還是如同她女兒一樣的小龍女。  

第五回還有一些修改：

1.      二版中對小龍女傾倒之全真教道士原作「尹志平」，但金庸說「尹志平真有其人，道號『清和真人』，乃丘處機之徒，後曾任全真教掌教，將其寫得品行不堪，有損先賢形象」，新三版一律改為「甄志丙」。

2.      張志光向孫婆婆索要玉蜂之毒解藥，新三版加寫「張志光道：『我不信解藥就只一瓶，小道這就跟著你去取罷。』說著擠眉弄眼，嘻嘻一笑。孫婆婆討厭他油嘴滑舌，舉止輕挑。」

3.      小龍女以綢帶與金球與郝大通相鬥，郝大通以巧招避過，新三版增寫說：「小龍女倘若乘勢再行擊落，郝大通萬難更避，她並不追擊，顯是手下容情」，將小龍女描述得較二版寬容。

4.      全真教第三代武功最強的趙志敬，為什麼沒有擔任首座弟子？新三版加寫說原來是因趙志敬指揮北斗大陣阻截群邪來犯終南山時生了大錯，加上對楊過極為小氣粗暴，因而才由全真六子改立甄志丙為首座弟子。

5.      孫婆婆帶回楊過，一版小龍女問孫婆婆：「婆婆，你怎麼把人家孩子欺侮成這個樣子？」，二版改為「孫婆婆，這孩子哭個不停，幹什麼呀？」，二版較合情理，因為小龍女理當不會懷疑孫婆婆欺負楊過。

6.      一版楊過初入古墓，小龍女告訴他：「小兄弟，非是我不肯留你過宿，實是此處向有嚴規，不容旁人來，請勿見怪」，二版這句話改由孫婆婆來說，二版較合理，因為小龍女個性冷酷，不會這麼多話。

7.      孫婆婆攻擊張志光，一版是以「緊背低頭弩」釘張志光左肩，二版是用裝玉蜂漿的空瓷瓶打張志光的左眼角，二版較能表現孫婆婆臨機應變，與善用身上之物為武器的能力。

8.      小龍女以綢帶金球與郝大通對打，一版是打郝大通臉上「四臼」、「下關」、「地倉」三穴，二版改為「迎香」、「承泣」、「人中」三穴；此外，小龍女以金球攻擊四名挺劍來刺的道士，一版是點他們的「太淵」穴，二版改為「靈道」穴。

9.      孫婆婆死後，楊過悲傷哭泣，一版小龍女告訴他：「今日你這般哭她，他日你死的時候，也不知有沒有人哭你呢」，這句話太傷感，與小龍女性格不符，二版改為「你這般哭她，她也不會知道了」。

10.  楊過睡寒玉床練功，一版楊過是使用歐陽鋒所教內功禦寒，這個太也奇怪，小龍女怎能「不教而殺」，又要他睡寒玉床，又不教他內功呢？二版改為小龍女傳了他幾句口訣與修習內功的法門，楊過就依法而練以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