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時候,有機會參加趙如蘭家裡的聚會,期間聽到一位年輕人說,趙先生真漂亮啊。那時,這位中國民歌之父趙元任的千金,哈佛音樂系教授,已經80多歲了,一頭白髮在腦後盤了個髮髻,眼睛笑得像兩道彎月,臉上的皺紋綻放著,配上一副眼鏡,有種說不出的超脫清雅。
年輕人說出的應該是趙先生的氣質美。那陣子一批年輕學者,有哈佛醫學院的心理醫生,有只停留一年的哈佛燕京學社訪問學者,還有遠足世界各地包括中國大陸西藏等地的學生旅人等,在哈佛圖書館張鳳的主持下每月聚一次,到趙先生家,喝著她丈夫卞教授為大家做的紅豆湯,外加爆米花,簡單而快樂,本著互相交流與提升的宗旨,坐在滿是線裝書的書架旁,還有鑲嵌著趙元任和趙如蘭父女一起彈鋼琴的黑白大照片相伴,大家享受的仿佛是瓊漿玉液,難怪趙先生在這位年輕男性學者眼中充滿魅力。一位全心追求學問的莘莘學者,尋求的是內心深度的共鳴,風霜和皺紋在他眼裡已化作美麗的圖案。離開波士頓後我遷居溫哥華,一個暑假結束時一位朋友告訴我,他在卑斯大學一位同僚暑假去了一趟考古實地考察後,認識了一位比自己年長10年的女學者而且結了婚。大家都非常驚訝,我於是想起那位讚美過趙先生的男學者,想這沒什麼奇怪的吧。
(發表於溫哥華“明報” “無心的約會”專欄,2020年8 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