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不看我學歷的上司（一）

似乎一直以來有條既定俗成的規矩，高學歷的人就一定不勝任低收入的工作，比如說，大學畢業就不可以當倉務員，要和一個香港中五畢業的去競爭一個辦公室助理位置，那一定是後者贏。理由也是既定俗成的：高學歷都不安心好好幹這等小位置。

筆者因此一直十分感激在美國找工作時的第一位上司伍小姐，香港大學社工碩士畢業，曾在陳方安生女士手下工作，後來隨丈夫到德國，先生拿到學位後一起到美國波士頓定居。她當時在一家非牟利老人活動中心當社工，她的助理要離職，公司為她登了報紙請人，剛好我姨媽路過他們唐人街辦事處門口看到了告示，把消息告訴了我。

見工那天，我剛到埠兩週，英文硬迫出來的，第一次面對一個和自己一樣面孔甚至操著一樣粵語口音的人講英語。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我一般在國外一聽到粵語就無法進入英語狀態，而對方也往往馬上就改說粵語，不知是鄉愁還是什麼使然，但遇到西人口音馬上就自然糾正過來，因為怕人家聽不懂。

伍小姐在看了我的學歷後，當時具體問什麼不記得了，只記得她提到你在國內當醫生，我說是的，印象中她沒有為難的問題，也聽不出她會不會僱用我。

後來聽說她向堅持老闆挑我。但那時我剛到美兩週工卡不會那麼早批出來，於是她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可以問問我是否願意先當義工，等工卡一到就轉為正式工。我當然同意。

這建議是老闆助理Z先生電話裡告訴我的，而且說這是他提出來的。

後來工卡竟然超越美國慣常速度，提前在上班前寄來了。一上班伍小姐就告訴我，做義工是她的建議，Z先生想另找人。看他和我談人工時就可以感覺到伍小姐的話比他可信。一個這麼會壓價的人，應該拿不出這樣的心胸。

至於為什麼伍小姐會如此堅持，我一直抱觀察態度。後來同事下來，發現她也許是本著一個“信”字，又也許她希望為我早日立足美國打開一個未來，從香港，德國到美國，她自己也經歷過不少的徬徨與失落吧。可惜，她不多言，人際成熟，我一直沒有機會和她深入聊過。

在北美，有了第一份工作就意味著你拿到了進入“經驗和誠信比學歷重要”這條職場的鑰匙，將來的老闆只需一個電話就把你要過去，連學歷經歷證明等文件類的東西都不看。那些來自中國的學歷對他們來說一文不值。

後來我第二份工作的僱用程序就是這樣，一個電話打到當時坐我一旁的伍小姐桌子上。她說了句“等等。”按下等待的按鈕，獨自一人“噔噔噔”地走上木樓梯，到二樓另一個房間繼續接聽來電。平時她從沒有這麼做過，這電話不用說，跟我有關。

下來後，她平靜地說，你的新老闆來電拿你的References。她沒有透露她說了些什麼。不久我就到了新公司任個案主管。說真的，要不是後來很多同事為我被Z先生壓價心感不值，我並不想離開伍小姐他們，至少不會這麼快。舊公司為新公司管理下那批公司中一個，在一次會議上，我竟然遇到那位建議為伍小姐助理空缺另找人的Z先生。他一臉尷尬，伸出手來眼睛卻看著別處，我握了握他的手，走向其他嘉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