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梅影明白,她和蘇紅之間有種相互制衡的關係。
90年代中她倆認識時蘇紅樣樣比她強,丈夫工作穩定,經濟不用愁,比她靠學生貸款,丈夫前途未卜的情勢好,身體比她好,在教堂發展的人脈又廣闊,時間來得比她長,生活上的英語比她應付容易,總之,開頭就一切比這些只憑托福英語考試成績拿獎學金的書呆子們順利。
蘇紅一年會計證書課程完成後,正趕上幾大銀行招聘,一下子就找到兩份兼職,加起來時數比一份全職的還多。
梅影一直靠丈夫獎學金加貸款生活,在蘇紅穩定3年後才找到現在的職位。
梅影敏感地感覺到近年蘇紅一直在和自己比較。她心底裡鄙視蘇紅的婚姻,那明顯是交易。那男人她梅影從沒見過,這也稱得上是朋友?蘇紅邀她上門時丈夫總不在。梅影邀她母女上街或到她家時她丈夫也從不出現。梅影很不悅。丈夫橋一就說過,你們根本不在同一個平台上,建議梅影別理她。
可梅影為自己辯駁道,
“那種背景的人不都是這樣的嗎?我們離開溫哥華搬到這裡那次,那女生--別人的老婆,帶孩子上來和我道別,兩個孩子玩了那麼久,有快一個小時吧?老公就一直坐在樓下車裡等她。這和蘇紅沒什麼兩樣;老婆的朋友是老婆的事,老公不需認識更不必應酬。兩人婚姻的含義有不同的理解呢,人家。
“不過也不能因為這樣就甩掉所有朋友吧?我才不想當獨家村呢。”
那人是梅影在溫哥華的大學同學,原來在大陸當醫生,來這裡轉學護士,必修的兩門英語課和梅影都在同一班上。
梅影說“那種背景”,橋一也知道她有所指。
梅影在那個英語班上,除了和這位護校女生談得來外,還認識了喬。
在大陸出生,小學移居香港,在香港唸完書後當體育老師的喬,放棄香港的工作,來這邊重新學藝術。當梅影認識她她這樣介紹自己時,梅影像看稀有動物似的看著她:
“沒收入,將來在國外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工作,吃住學費開車都得花積蓄,你肯定這是你的路?”
喬笑笑,點點頭,纖巧蒼白,細削得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下。
“好大膽呀,她!”
回家後,她向橋一嚷道。橋一正一小片一小片地往新石器時代展圖上貼那些線條精細指甲般大小的手繪石器圖片。
他抬起頭,從眼鏡上緣看了梅影一眼。
他不但比梅影多經歷了8年人生,而且還是很不一樣的環境。
他在海邊打魚的年代,梅影還被困在自家的小露台上做夢。以致婚禮上有人編造了一個他倆認識的故事:一定是10歲的小影在露台上做夢的時候,剛好18歲的橋一在樓下走過,向她揮揮手,跑進了她的夢裡,成了她的白馬王子。
聽完他倆對視了一眼,也不辯解,微微地笑著。
橋一知道她這回又找到一個和她一樣做夢的了,就說,
“鍋裡有湯,自己弄熱喝吧。什麼樣的人都有,什麼路都有。合適自己的就行。”
“對了,她說約我們喝茶,邀上她丈夫。他是幹電腦的,公司在香港。真好,又可以住這又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