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來廣州人默默在有限度的空間內忍耐﹐今天也許就輪到香港人來承受。
自由行一開始港人就開始嚐到滋味。
香港導遊被投訴缺德帶客人亂買東西﹐是﹐錯了就認﹐還賠錢。
但投訴的人在尖沙嘴橫七豎八地躺在大樹下的長椅上﹐
在海洋公園一個人排隊就有30人蜂擁而來﹐緊跟後面的人只好啞忍﹐
在南丫島渡輪上搶位﹐坐地鐵不排隊﹐4人座位坐了三個人﹐其中必有一人翹起二郎腿(多麼普遍的大陸坐姿﹐連高學歷人都不覺得有問題)讓第4個人無法插進來﹐甚至睡覺﹐
孕婦沖關搶位生孩子﹐
港人卻無處投訴他們。
顯然﹐大陸客在香港地鐵車廂裡吃東西引發的風波非一日之寒。
有位在廣州長大的女友移民加拿大後﹐有次和朋友聚會時突然冒了一句: "這裡就是要英文好﹐普通話如何流利都不頂用了。"
道出廣州人如果想在政府機構或學術機關有發展前途﹐普通話的流利程度佔重要份量。
這位女友父母在研究所工作(家住研究所宿舍)﹐有環境和天份學好普通話。但對大多數廣東市民來說﹐就像"七十二家房客"描述的生活環境﹐身邊不乏三教九流﹐不一定有能力走官方路線。廣東人的傳統就是﹐只要有一個小鋪位塞滿林林總總只要有人買就可以生存﹐自由﹐有利可圖就行﹐不在乎有沒有辦公室有沒有頭銜是不是白領。這種價值觀在香港人中也十分普遍。
如果不是這樣﹐中港衝突可能更加利害。
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在廣州等巴士﹐大熱天﹐母親看見馬路對面有位老伯用一輛小木車賣雪條(冰棒)﹐就讓我等著﹐自己走過去買。付完錢後卻見她和人家吵了幾句。回來時她對我說﹐人家在樹蔭底下賣雪條賣得好好的﹐干嘛要人家搬到太陽底下? 她為這個原因與那警察吵了起來。警察一副吆喝的樣子﹐老伯低著頭一聲不吭地把木車子挪到烈日下。他皺著眉頭的樣子﹐他脖子上擦汗的毛巾一直印在我腦海中。
他們不會同官方正面衝突﹐對五時花六時雨的政策他們崇尚一個原則:
"綠燈齊步走﹐黃燈快步走﹐紅燈沒得走。"
大陸到處都知道廣東人講普通話是"褒冬瓜"褒不熟﹐說廣東人的口音重﹐學不准普通話。這真的只是語言天份問題嗎? 我接觸過幾位移居加拿大的英國人一直操濃重的英國口音﹐恐怕是對異邦生活有保留吧。
熟悉粵港兩地粵語的人會發現﹐廣東地區的廣州話撇開地方口音不同不說(佛山﹐台山﹐潮汕等地方言相差甚遠﹐但都明白廣州話)﹐用詞句型在49-79年間已經變得普通話化﹐幾乎是直譯﹐地道(原汁原味)方言面臨失傳危機。
這期間如果有機會和老人家生活﹐長期接觸市井的會發現自己的粵語和香港距離小些﹐口語化一些﹐幽默一些。
粵語在自己的發源地出現失傳危機﹐在香港卻不斷發揚。相信沒有香港人願意自己的文化將來有天會變成今日廣州的情形吧?
數年前筆者出席陳冠中在城市大學開講座﹐討論他的小說"金都茶餐廳"。當談到該小說用粵語寫作問題時﹐一位20歲的居港大陸留學生很快站起來說﹐香港回歸﹐港人應該多學普通話。在沒有深層了解粵港兩地文化淵源﹐面對陳先生本人發出這種呼籲﹐恐怕在大陸也是一種很有代表性的言行。
看看學者的分析:
"香港傳媒近年來在報導中大量採用方言,但大多僅限於副刊或娛樂版,而把時事新聞保持版面「乾淨」,港式廣東話也就只得退居於私人領域中,在網上即時通訊平台、在個人溝通中保持其活力,卻始終難以逾越高雅與正統的英文或普通話的版圖。也許這便是陳冠中這篇小說的一個小小成就──讓港式廣東話在「雅正」的「嚴肅」文學上露面,讓它不至於成為醜婦,只能退居家中。而這無疑也是對英語和普通話的一次頑抗。"(鍾夢婷﹐
http://www.huayuqiao.org/LLM/LLM-1819/LLM181909.htm)
粵港兩地80年初已經恢復來往﹐廣東人該到香港探親的大多在80﹐ 90年代已去過﹐卻從沒有什麼衝突發生。
不在公眾場合摳鼻子挖耳朵大聲嚷嚷﹐上公廁守規矩﹐人與人間相互遷就﹐早就是廣東人不成文的做人準則。
粵港兩地都有一個默契: 不會做人比沒有學歷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