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文馨

好心的水手自望遠鏡裡看見似乎有小船故障在不遠的海面上，便派出了救生艇把小船上的三個人全都接回這艘值勤中的燈塔船上。

再過兩星期，這艘小孤島一般常年漂浮海中央以免來往船隻擱淺沙洲的燈塔船就要正式退休了，偏偏在這節骨眼，才發現他們甫自海上救起的三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惡名昭彰的逃犯呀！

逃犯持槍脅迫船長載送他們離境，否則就要殺了全船人。當然水手們任誰都不服氣也不想這樣就被殺死。問題是，若輕易將燈塔船駛離崗位，失去指引的船隻則極有可能因而誤闖滿佈水雷的海域，造成更慘烈的傷亡，「難道你又忍得下心就為著保住自己的老命而犧牲完全無辜的人？」

以上是齊格飛藍茨(Siegfried Lenz)的《燈塔船》(Das Feurschiff)大意，經典的裡外不是人。話說回來，電影《黑暗騎士》(The Dark Knight)裡，不也有一段與船有關的左右為難嘛！

那是在接近尾聲的高潮戲前，小丑分別在兩艘滿載乘客的渡輪上放置了大量炸藥，又分頭要求雙方必須自行決定自己的命運，因為引爆器可是互相掌握於另艘渡輪的乘客手裡。小丑威脅著午夜前一定要有一方被毀，換言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啦，於是乘客紛紛開始陷入漫長的掙扎與煎熬。為了確保活下去的機會，直接按下引信，先下手為強地炸死對方，似乎是唯一得救的辦法，只不過這樣一來，不又等於是你親手葬送那麼多人的性命？結果是船上明明有幾百個想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的普通人，但就是誰也下不了那毒手。

燈塔船船長希望堅守崗位，又期盼能夠大事化小，好讓船員平安回家。他不允許船員輕舉妄動，就怕和擁槍自重的逃犯周旋可能造成不必要的傷亡，但船員卻因此認為船長是膽小懦弱，甚至懷疑起他的領導能力。

「我從來不是一個英雄，我也不想成為一個殉難者，」於是船長說：「因為我總覺得這兩種人死得不值得，他們死得過於簡單，而且他們在死的時候，還堅信自己所幹的事──我看他們太自信了，其實他們的死並沒有解決任何問題。」

於是我想起蝙蝠俠的管家阿福，曾這樣為只能活在黑暗世界的主人下註解：He’s not being hero, he’s being something more.如果沒有兩全其美，似乎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選擇你認為是對的事去堅持，不管別人怎麼說。

（本文選自聯合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