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伸展台
遠流第二所沒有圍牆的學校

格主小檔案

遠流書蟲





<2006年12月>
262728293012
3456789
10111213141516
17181920212223
24252627282930
31123456

最新文章
遠流晒書節 : 回頭書清...
2008/10/29 19:02
《風來坊閒話》新書分...
2008/8/29 14:11
當年,我們都是困在某一...
2008/8/14 10:55
《 脆弱的強權》一書,...
2008/6/13 11:12
6/7講座:從一位生態繪...
2008/5/20 15:34

最新迴響
Re:緊來看你得獎了沒...
by 萬達DVD高清網, 11/3
Re:遠流博識網10週年...
by 豆, 3/16
Re:拋點子拿好禮--...
by lailittlerabbit, 10/15
Re:《風來坊閒話》新...
by 宥萱, 8/6
地球人不得不看的書<...
by 小阿, 6/8

文章分類
略過巡覽連結。


部落格統計
今日人氣: 4 次
累計人氣: 553880 次
文章總數: 203 篇
December 6, 2006
【夢枕獏新書《彈貓老人》之精采節錄-天竺風鈴草】
遠流書蟲 在 YLib Blog 發表於 13:38:18


1

  遙遠的秋季上空,風的樂器在響。

  上空的藍,看似將分解而紛紛飄落。

  高空雲朵間,傳來黑喉石和斑鶇叫聲。那聲音像看不見的小石子,在風中交錯亂飛。

  風很清爽。在草原上遼闊吹過。

  風中已完全失去青草味和夏天熱氣。是缺乏生物汗水及鮮血味的乾燥透明的風。

  風中聚集無數紅蜻蜓。

  緩坡草原的起伏延續至遠方,草原地平線盡頭,可見美之原高原。再過去彼方,遠遠可見往南北細長綿延的北阿爾卑斯山脈。藍色澄澈的透明秋空下,可清晰看到槍之岳和穗高岳山頂。

  我反芻回想往昔走過的岩石山脊路,一步一步慎重踏著草原。

  整個草原剛長出芒草,新紅穗隨風搖晃。芒草群落處,在草原中看似用毛筆拂過,朦朧發紅。

  不是深濃色。

  是和青草色溶合一起的淡紅。

  像用含著很多水的毛筆輕輕描畫出的淡彩畫。

  宛如淡綠萌生時,草原大海緩緩埋住荒野之前的春景。這是在草原染成秋色之前,僅存在幾天的春景。

  沒遊客的季節與季節間縫隙,有時會碰到神專為自己創造般的這種風景。

  中間夾雜春季、秋季、夏季的季節分界線,也有類似的透明風景,這令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好像在看格外鮮明的夢中風景。

  山路雖被草覆蓋,仍細長往前延續。

  薊、黃花敗醬、麒麟草──數不盡的花在風中搖蕩。用腳撥開覆蓋路上的薊,薊葉刺會隔著長褲刺痛小腿。

  連那疼痛也令我覺得懷念。停在野生地榆尖端的紅蜻蜓,我挨近時會輕飄飄隨風飛起,我通過後,會再度過於慎重其事地停在原位。

  連紅蜻蜓那理所當然的動作,對有段日子遺忘山的我來說,也很新鮮。

  ──還有日本藍盆花。

  微微帶藍的淡紫色花──這一年來不時在我腦中浮現的正是這花。

  日本藍盆花是宣告高原夏季已結束的花。

  每年看到這花,總覺得突然被宣告酒宴到此結束那般,令我震心。

  是不是還有沒做完的事?

  是不是還有忘記的事?

  我突然會想起沒寫完或沒寄出的信,很想立即下山,騎著腳踏車再度去確認那大海的藍。

  會萌生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很想急忙取出今年夏天沒走過的山地圖看看。

  明明忘記很重要的事,卻沒察覺。只有時光簌簌流逝,只有我的肉體留在風中……

    你忘了

    你忘了

    看吧

    看吧

  日本藍盆花在風中晃動。

  是什麼事?

  我到底忘了什麼事?

  我一直希望想起那事,但腦中只吹著悠然自得的風,我想不起那事──

  內心突然浮出可以去見自己想見的人的決心,那決心卻又隨風飄走,隨草原吹散。

  我邊走邊凝望自己內心浮出又消失的種種片斷感情。

  久違一年的安曇之原高原。

  下午三點。

  右邊可見霧之峰。

  我是在中央線下諏訪車站下車,登上鉢伏谷,穿過落葉松林,直接到這高原。也可以利用巴士,但我故意選擇沒人跡的這條路。

  我打算久違地享受和自己肉體對話的感覺。

  扔下一件件含著汗水的市街外衣,凝望逐漸裸露的赤裸裸的自己,是件愉快事。

  山具有一種波及人體的奇異淨化作用。

  我微微出汗。

  無意看到腳邊白色梅花草而駐足時,隱約可聞到自己的汗味。

  揹著背包的背部,微微發熱。

  合著我跨出步伐的節奏,水聲在我背部沉重搖晃。背包內有一升在下諏訪買的甲州葡萄酒。

  我望著日本藍盆花逐漸登上起伏的緩坡草原。

  再走五十分鐘,便抵達「蛞蝓山中小屋」。

  我腦中浮出久違一年即將重逢的一位女性臉龐。

  ──森田津久美。

  浮現腦中的她,笑臉跟一年前一樣,絲毫不褪色。

  一股類似鄉愁的沖鼻感情,緊緊勒住我的心。

  ──這果然是不乾脆嗎?

  眨眼間飄逝的那兩年,到底是什麼?

  我摸不清自己為何再度來此的感情,繼續走著。

  緩坡結束,山路成為下坡。

  跟爬坡時一樣的緩坡,到處可見露出地面的岩石。當我打算下坡時,右足往前滑出。跨前一步時,登山靴底的金屬零件在岩石上滑倒。

  我屁股著地狠狠摔了個跤。

2

  撣掉沾在牛仔褲屁股的泥土,我再度跨開腳步。

  腰部還很痛。

  平日絕不會這麼粗心大意。

  破舊登山靴底完全磨薄,平坦金屬零件不牢,踏在堅硬物上很容易滑倒。

  在什麼條件下,以何種角度踏岩石會滑,為了不滑應該讓靴底哪個部位踏著岩石,這些問題我都熟悉得如自己肢體一部分,這雙登山靴也熟悉才對。

  我感慨地想起這一年來一次也沒穿過這雙登山靴。體重也增加三公斤。

  這算是對我有段日子沒爬山的小小復仇吧。

  路又變成上坡。

  沒走幾步,突然有某聲音闖進我耳內。

  尼伊伊伊伊伊……

  是貓叫聲。

  有點類似蟲聲的細長高音──

  我情不自禁駐足,環視四周。

  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我腳邊左側草叢中。

  望向那邊,日本藍盆花間露出個漆黑貓咪鼻頭。

  有雙妖魅炭火般發出青紫色亮光的眸子,自日本藍盆花葉後仰望我。

  那眸子美得令人揪心。

  我心蕩神搖地凝望那眸子幾秒鐘。

  柔軟肢體緩緩自草中爬出。

  鼻頭至雙眸,四肢腳掌和尾巴先端,以及耳尖是黑色。白色和黑色非常顯眼,我甚至以為那貓咪身上裹著鮮豔色彩。

  貓咪以貴族步伐,緩緩在我四周繞圈子。

  哪啊魯嗚嗚嗚……

  貓咪在我背後停住,發出心蕩神馳的甘美叫聲。

  我站在原地轉頭望向貓咪。

  貓咪微微張嘴,白牙間伸出粉紅舌頭,舔著鼻頭。

  啊~~~~~~~~~~~

  發出蜿蜒叫聲。

  正是春季夜晚自屋頂傳來的那叫聲。

  這時我總算發現貓咪視線一直望向哪裡。那貓在仰望我背上背包。

  有葡萄酒味。

  「糟糕。」

  聞到葡萄酒味,我叫出聲,卸下背包。

  背包布料浮出大斑點。湊近鼻子聞,傳來濃厚葡萄酒味。看來剛才摔倒時,背包內葡萄酒也摔破了。

  打開背包,我小心翼翼取出一升瓶葡萄酒。

  瓶子裂至中央,裂縫奇蹟般停在標籤上。

  徐徐把瓶子擱在地上,當下發出吱聲,瓶子上半部滾落。上半部葡萄酒溢出,在地面形成黑色斑痕。

  貓咪喉嚨打著甘美雷聲般的呼嚕挨近。

  其次的瞬間,我看到難以置信的光景。

  那貓咪竟隨意伸出脖子,用粉紅色舌頭舔起下半部瓶子口剩下的葡萄酒。

  貓咪看似很美味地瞇起眼。

  跟人類酒鬼好不容易才喝到酒那般。

  我第一次看到喝甲州產白葡萄酒的貓咪。

  那時的我,肯定半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光景。

  「哎呀哎呀,原來跑到這裡,小芙蓮啊……」

  當我蹲在地面聽到背後傳來聲音時,葡萄酒已自破裂瓶口減少將近一公分。

  「你又在喝人家的酒?真是個饞嘴孩子。」

  那聲音可以將溫暖直接傳至聽到的人內心。

  我回頭,眼前站著個瘦削高挑老人。

  「你好你好。」

  老人浮出柔和笑容說。

  留著一把漂亮白鬍鬚。帽子下露出的頭髮和眉毛都是雪白。

  肌膚氣色好得不像個老人。若再胖些,穿上紅衣,簡直就是聖誕老人。然而,老人身上穿的不是紅衣。他穿著一件寬鬆大衣。

  大衣裡面口袋中,露出兩隻發愣表情的貓臉,正望著我。

  一隻是漂亮青綠色毛皮,鼻頭和耳尖漆黑得猶如把臉塞進火炭中。另一隻是像個蓬鬆毛球的貓咪。

  內欸─嗚。

  呼尼─嚕。

  兩隻貓咪自老人大衣爬出,跳到地面,立即奔向葡萄酒。

  「喂,伊魯伊內豆和瑪蕾豆,你們都很不禮貌喔。」

  漠視老人般,只傳來三個舌頭舔葡萄酒的聲音。

  「真沒辦法。」

  老人邊嘆息邊聳聳肩,死心地搖頭。

  「對不起啊。」老人說。

  「沒關係,剛才摔倒時摔破的,反正也不能繼續帶走葡萄酒。只是,那些貓咪,舌頭不會被瓶子裂口割傷嗎?」

  「你不用擔心。牠們雖貪酒,但相當聰明。」

  「我第一次看到喝酒的貓咪。」

  「是我教會牠們的。只是沒想到會變成這麼愛喝。」

  老人以那種貓咪喜歡的陽光下座墊表情,望著三隻貓。

  是個奇妙老人。

  我取出背包內的東西,用毛巾和面紙擦拭葡萄酒污垢。

  換穿衣服等不能淋濕的東西,都各自放在塑膠袋內,平安無事,但沾在背包上的葡萄酒味卻無法可施。

  「好了,你們今天的份到此為止。」老人擊掌說。

  三隻貓咪遺憾地喉嚨打著呼嚕離開瓶子。葡萄酒已消失將近一半。

  「這葡萄酒,我能不能倒掉?」

  我看著好像很不滿的貓咪臉龐,對老人說。

  「倒掉?」

  「因我不能把打破的瓶子擱在這裡,也不能帶走瓶子。」

  「嗯,嗯。」

  老人帶灰色的雙眸閃閃發光。

  「那麼,這樣好了,你能不能把這葡萄酒讓給我?」

  「請便,這樣對我來說也比較方便。」

  老人馬上自大衣內側取出皮袋。是裝葡萄酒或水的袋子,甚至有木製嘴子。

  「不行不行。」

  老人不耐煩地趕走纏在腳上的貓咪們,舉起破裂下半部瓶子。他手巧地不潑出一滴葡萄酒,自小嘴子將酒倒入皮袋內。

  我用報紙裹起上半部和下半部空瓶,放進塑膠袋內,提在手上。

  肩上已揹著背包。

  總覺得不忍離去,我呆立原地。

  「青年啊……」老人呼喚我。

  他望著我,拍了一下懷中葡萄酒。

  「雖算不上這東西的回禮,但你要是不趕路,要不要聽聽有點好玩的花……」

  「聽花?」

  「是的。」

  老人臉上綻開笑容,令人也不禁想對他微笑。

  「是很稀奇的花。以前就在找,剛才總算找到了。結果這小芙蓮竟不見了。留在身邊的伊魯伊內豆和瑪蕾豆也心神不定,我就想,這小子大概聞到酒味,便來這裡看看,之後的事你也知道吧。」

  「是什麼樣的花?」

  「我稱之為天竺風鈴草……」

  我決定「聽」過花後再走。

  雖對天竺風鈴草這稀奇名字感興趣,但我更迷住這位老人。

  我們互相報名。

  我叫木野原草平,二十五歲。

  歐魯歐拉內──是老人的名字。

  「這名字聽起來很怪吧。」

  老人──歐魯歐拉內這樣說,露出惡作劇孩子般笑容。

  雖不像外國人也不像其他的奇妙名字,但歐魯歐拉內這發音,說來奇怪竟跟那老人很相稱。

  正要跨開腳步時,小芙蓮突然衝向我,順著腳、腹部、胸部爬到我左肩。

  溫暖粗糙的舌頭,在我左臉頰徐徐舔了一下。

  「那麼,走吧?」

  歐魯歐拉內不假思索跨進左邊草原。

  伊魯伊內豆和瑪蕾豆纏在他那修長雙腿旁,跟著他走。

  小芙蓮靈巧地坐在我左肩,我跟在老人身後。

  我們橫穿草原緩坡往下走。

  走不到十分鐘,歐魯歐拉內駐足。

  「正是這個。」

  他指著腳邊草叢。

  那兒有青翠欲滴的淡綠。

  乍看之下,很像君影草。

  跟小孩子在幼稚園玩鬱金香的動作那般,縮著雙掌微微張開指尖,兩片葉子也微微張開,之間伸出一根莖。

  但我立即明白那不是君影草。

  君影草是平行葉脈,這葉子自葉根分支,是支脈。再說,這時期根本不可能有青翠得如初春顏色的君影草。

  與君影草最大相異點是莖。

  那莖先往上伸展,途中往下形成拋物線,再鑽進地面。

  「這正是天竺風鈴草……」

  老人喃喃自語,趴在地面。他把帽子轉向一旁,耳朵貼在莖鑽進的地面。

  尼伊伊伊……

  小芙蓮在我肩上發出叫聲。

  「噓,不要出聲。」歐魯歐拉內低語。

  他依舊把耳朵貼在地面,只轉動眼睛仰望我。

  那表情沉迷如醉。

  「來吧,你也過來像我這樣把耳朵貼在地面聽聽。」

  我仍揹著背包,趴在草上,隔著莖和歐魯歐拉內反方向地面對面,把耳朵貼在地面。

  轟喔喔喔……

  類似沉重山鳴的聲音傳進我耳內。

  不,那不是聲音。說是聲音,不如說是隨風搖蕩的整座山樹林和草叢的聲音,順著地面重疊,成為無聲的低沉轟聲傳進我耳內。

  那聲音小得類似螞蟻用腳抓玻璃細微瑕疵,卻確實聽得到。

  丁零。

  丁零。

  丁零。

  聲音宛如用鑽石針尖碰觸薄得像石蠟的水晶風鈴──當然我沒聽過這種聲音,但確實是這樣的聲音。

  可聽成「丁零」,也可聽成「丁東」或「鈴」。

  「聽到了吧?」歐魯歐拉內雙眼發光低語。

  「是的。」

  我像個有人教我玩秘密遊戲的孩子,興奮答道。

  「吹風時,風會順著莖,讓泥土中的花發出響聲。」

  傾耳聽了一陣子花聲,我和歐魯歐拉內不約而同起身,盤腿坐在草上。

  小芙蓮蜷曲在我盤腿處。

  「這就是天竺風鈴草?」

  我以仍處於陶醉中的聲音問,歐魯歐拉內點頭。

  「是的。在泥土中,這莖先端,有個約雞蛋大,類似繭的東西,正是在那東西裡面開花,應該是這樣……」

  「應該……」

  「是啊,我只看過那個像繭的東西。」

  「你沒看過裡面的花?」

  「那樣做會讓花枯萎。花枯萎,就不能再度聽這天竺風鈴草了。中國和印度某處可能還留有幾棵,我知道的就這棵而已……」

  「真的?」

  「是的。當然是真的。往昔印度似乎更多,聽說在阿育王那時代,大家挖起這花全燒掉。本來就是很少見的花,好不容易才留下的花之中,有幾棵經由絲路來到這兒。雖然我不知是什麼形狀的花。不過這樣不是也很好?到底開什麼花?什麼花才會發出這麼好聽的聲音?每年來這兒想像是件很愉快的事。萬一看了,也許反倒會失望……」

  「有道理。」

  「只有蜜蜂知道……」

  「蜜蜂?」

  「只有蜜蜂知道繭內的花。這花的授粉媒介是蜜蜂。這花大概不只發出風鈴聲,可能也發出人類聽不見的頻率聲吧。而蜜蜂似乎聽得見。蜜蜂會在眨眼間挖出約三公分的洞,然後在繭穿個小洞鑽進。」

  「……」

  「授粉完畢後,風鈴聲也不再響起。因發出聲音後,不到半天,蜜蜂便會發現這花而來授粉。蜜蜂挖的洞也會在半天後堵住。你運氣真好……」

  據說今年的風鈴草枯萎後,有繭那地方於明年會長出新芽。

  「隨著成長,這莖會往下垂,之後鑽進泥土再結果。嗯,這點跟落花生一樣。」

  歐魯歐拉內笑瞇瞇地用修長手指撫摩膝上的伊魯伊內豆和瑪蕾豆。

迴響(0) | 引用 | 人氣(2934)  

引用網址:
站內最新好文
悲傷五階段-寵物的臨終與...
2024/4/9 23:16
為寵物養生送死是身為主人...
2024/4/9 22:01
提升顧客好感願意買單的商...
2024/3/23 13:16
門市服務禮儀與溝通應對技...
2024/3/19 19:39
誰搬走了我的乳酪?如何面...
2024/3/17 20:51
[讀書心得]看漫畫學御宅族...
2024/3/15 19:46
變革走在危機前面-可預期...
2024/3/12 12:01
超越競爭對手的良機-危機...
2024/3/11 12:38
預防管理是控制危機最省資...
2024/3/10 12:27
面對危機的四關鍵-考驗的...
2024/3/9 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