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靜有部分性格來源於我一位西人鄰居。她年輕時在亞洲生活過,比較理解東方文化,同我交往時非常直率坦誠,連銀行存款有多少,做了什麼投資,父親臨終給了每個子女多少錢都告訴了我,旅行時把家裡鑰匙放在我家。
塑造宛靜時,把她的西化部分同她的移民身份放一起並不衝突。這是一個現時生活在沒有圍欄家園安全社會的小人物,雖然她來自中國,可是在人文環境上她還未遇到太多的爾虞我詐之前便已經來到西方。同Rona認識,她的這部分特質馬上反映出來,因為語言想通,她很快卸下盔甲把自己心事和盤托出。
Rona 應對老練,不動聲色,生意場上她已經練就了一套吸納各種背景客人的手法,最完美的是人家歡歡喜喜地為她效勞幫她做好生意還感激她,讚美她。
但當宛靜同她大數苦處時心裡想的只是,有人理解自己,想說就說,不懂對Rona察顏觀色,沒有想過交談也需要一種感情交換,直到有一天發現Rona開始疏遠她忽略她。
事實上這兩人的關係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這個移民大國中西文化的矛盾,好多移民的下一代同上一代之間,來得早同來得遲的人之間都隱約存在這種差異。常常有人問,為什麼從小還玩得好好的中西夥伴,漸漸就不來往了。大家在mentality上存在差異,即便是操同一種語言的人之間,何況是母語不同的人。宛靜的單刀直入可能被一些Rona 性格的人當成不懂世故,但在北美講求效率不一定是為了工作,而是因為各種文娛活動豐富自己內心修為的培訓生意培訓旅遊見聞等等都非常方便,當地人非常忙碌地生活著享受著,Rona 心裡想的東西在宛靜看來是浪費精力,不想花時間去同她周旋。
愛情需要勇氣,宛靜本來是想從Rona身上吸收勇氣。
我身邊有個真實的故事。一位親戚去年11月突然病故,才六十歲。我非常震驚同難過,因為只隔了一個城市,我每次回亞洲都因忙沒有見到他,本來計劃最近回去會他面的,竟這樣匆匆走了。追悼會上親友竟然不約而同講到他的死是因為婚姻不如意。他本來出生自詩書之家,數代信仰天主教,家族人才輩出,自己也是一個才子。了解大陸歷史的人都知道六十歲那代人經歷過什麼,由於這個原因他拒絕一位高官女兒,娶了一位工人的女兒。這位太太非常勤奮努力,既做好一份體面工作又努力進修以縮短同丈夫距離,持家有道,兒子又成長為專業人士,可是婚後他常常晚晚不醉無歸,回家後借酒意大鬧,第二天又繼續勤奮工作,不斷升職到最近兩年退休。
他的死讓人不得不慨嘆,人生可以過得好一點便不要虧待自己,可以追求自己認為值得的就不要放過。但一切相當程度上由性格決定,沒有勇氣,太多顧慮,便即使面對幸福也無能為力。
寫宛靜的時候,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米蘭 昆德拉的 “笑忘錄”,裡面的第一部和第四部都叫 “失落的信”。一對情侶分手要毀掉發給對方的信。
雖然我沒有安排我的角色這樣做,但我相信信任在他們仍然是一個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