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馨
今天,接到旺霖的回電。
剛闔上的回憶又開始鮮明起來。
一聽說他出書的消息就買了書,翻了幾頁,擱在案頭,怕心情過於激動,還不敢細讀。字裡行間的「你」,不時掀起腦海裡,那些青春年華的片段與曾經。
那是大一了,八年前。高中剛畢業的我還帶著對知識份子及文藝青年的嚮往,唸了政治系。熱切地想在班上尋找那未央歌裡關於大學生活的美好想像,卻一點一滴的失望。不該只有聊天逛街翹課作弊的……
還好,有他們。小傑、河清、旺霖。三個大男生,完全不同類型的「知識份子」。跟他們在一起有種沉靜的心安,又害怕自己的半瓶水被他們看穿,所以我老是嘻笑怒罵,躲躲藏藏。
為了掩飾自己的渺小與空虛啊。
但還是喜歡纏著他們,然後不經意的問起他們最近讀了哪本書,聽了哪首歌,寫了哪些東西,看他們笑著談書、談影、談理想,然後,我默默地記在心上,悄悄地在心中點起那一盞盞燭光。
就這樣,他們成為了我大學五年來,在無數個漆黑無人知曉的夜晚,一點充滿希望的力量。
剛認識旺霖時,他總是帶著笑容,用他瞇成一條線的小眼睛,說起唸政治系,是因為受到雷震的精神感召,然後揮舞著雙手,訴說著他對楊牧的崇拜與讚賞。又或者講述他的旅遊經歷,從美國,到中國,一個人,孤寂,卻有種上癮的快感。當我以很官腔的「哇!好厲害喔!」來作為整個談話的句點時,他只是溫柔地回一句「你也可以啊!」
我知道我可以,但是我不敢。
大三那年,他嚷著夏天要去西藏。大四開學,一本厚厚的相本在教室裡傳閱,裡面一幀幀天寬地闊的西藏風景,還有藏族孩童的微笑。他真的去了。然後他開始蓄起長髮及鬍鬚,穿起寬鬆的民族風服飾,我跟小傑還偷偷地恥笑他做作。
但他真的不一樣了。
他真真切切地,他在這條文學的道路上。即使我們依舊在城中或外雙溪相遇,手裡還是拿著物權行政法國際公法的講義……但他就是該走這條路的,也一直在這條路上,從來沒有離開過。旺霖不只實踐了那些想望,而且走得天寬地闊。
這些年,一直片片段段的,從同學的口中聽到旺霖的消息。知道他報名雲門的流浪者計畫錄取了,然後單車去了西藏;考上清大台文所了;又有某某雜誌專訪他;準備出書了……我總是很興奮地在書店指著《商周》的壯遊,和《今周刊》的報導,喊著「這我大學同學喔!他真的很厲害」,或者是無意間在網路上發現他又接受了某專訪,去哪裡演講,再像個小fans存下來轉給親朋好友分享。
可是卻沒有想到要跟他聯絡,好像那已經不是我的世界了,文學離我越來越遠變成青春歲月裡,曾有的插曲而已。我依舊是個俗人,吃不了苦的。當年那些火花都漸漸熄滅了,我還能挽回些什麼?
昨晚,仍舊撥了個電話。
我憶起了那一段來回奔波於外雙溪及城中的日子。剛升上大二的某夜,在法學院旁的小簡餐店吃著晚餐。窄小又鬧烘烘的店裡,昏黃的燈光,兩個人手邊放著厚重的TORTS,旺霖開始侃侃而談。我早記不清到底聊了些什麼,唯一的印象是,他難得自爆一些八卦,還有那晚映在他笑臉上的光。
那是一種看見夢想的人才能擁有的光影。
「你最近怎麼樣呢?」電話裡他問。
「就有點不上不下啊…!」我述說著最近的計畫,感覺自己又變得渺小。
「沒關係,總會出的去的。」他溫柔地說。
「哈!謝謝你啦!」我笑著,想掩飾,淚卻在眼眶裡打轉。
這就是旺霖,總在不經意的時候,伸出手,釋出一點一滴令人感動的溫暖。
「我很幸運啊!」電話那端他說,「都是靠著老師們和大家的幫忙,才能完成這本書的。」
多了一點謙卑,少了那年少時的狂狷。我彷彿看到,旺霖變成幾米筆下,那長出大大雪白翅膀的董事長。
是的,你是幸運兒,因為你,我們也變得美好,開始飛翔。
旺霖,加油!
本文出自「檸檬的香氣」部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