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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不落國 > literature > 2008年 > 2月 > 4日
February 4, 2008
梗在胸口,一個溫熱的名字
文學館長 在 YLib Blog 發表於 11:54:23

 

文=黃小燕

「一些該有的姿勢找不到地方表達;一些該說的話我卻輕率地疏忽了;一些似乎現在已經過期了的激動情感,正堵在我胸口。」

總是這樣的,來不及也無法在當下把握住,有了遺憾彷彿氾濫的情感才得以找到儲存的容器。「遺憾」是記憶的容器。我想起總是帶著冷淡的筆調描述自己家人的駱以軍,每一次讀到他提及自己的父親,總是重複著一樣的故事情節,一樣的冷淡結語,一樣的無奈與憤怒。這種冷冷的嘲弄或清楚地把自己放在故事情節內,而情緒則拋在故事結構外的敘事風格,往往讓身為讀者的我感嘆著:作者對自己的家人,真冷酷!

而本書的作者似乎也是從黑色嘲諷的夾縫裡,帶出他對父親的情感或依戀。一個平凡愛哭的父親,一些幾乎不足掛齒的感動,幾個讓作者思念的鏡頭……是的,作者用一種影像處理方式穿越時空:從母親衰邁的身體卻燃起小女孩般渴望的眼神,去追溯或臆造父母親相逢的時刻,那是同樣的屬於少女的眼神,卻鑲嵌在一個老婦人的臉上。如同電影鏡頭般地,作者用鏡頭剪接來告訴我們一個平凡卻動人的故事,沒有太多濫情,也不是調整好一種冷酷的旁觀姿勢。他時而投入,時而淡出,他必須靠著自己的想像去連接那一段他還未出生的場景,他只能用文字說出一切。

「到目前為止,這裡頭也沒有一個人識字。在現場的每一人都不識字!至於神父則做不得準,他經常會假裝把那一大本拉丁文聖經,公開的翻在某一頁展示在所有人都看得見的地方。至於警衛呢,他則是自創一種方法,好把市政府丟下來的命令牢牢記在心裡。而當他站在市場中央廣場,敲鑼打鼓準備宣告一些事情時,會裝模作樣的打開捲起來的公文紙張,上頭畫上一些謎一般的記號,他假裝自己非常了解內容,然後讓自己看起來神氣得不得了地大聲朗誦。」

識字,是作者父親對於自己兒子最初的驕傲。張大春的《聆聽父親》,似乎也隱隱略略提了父親在「識字」這回事給予他的許多影響。本書作者卻是尷尬的提及終於有一天,他還是個初識字的兒童,大聲唸著路名,回頭問父親:那是什麼?而父親沉默了(因為他也不知道那路名所指涉的是人名還是事件?)。過了一會兒,父親用一種「自信」的口吻告訴他答案。當然那是一個錯了的答案,有多少人,在某些時刻,需要接納自己所崇拜的人自眼前崩塌的那一瞬間?我讀著這殘忍的一刻,瞧見作者一樣地用一種嘲弄的語氣說著自己或說著父親。是否有了嘲弄才不至於顯得濫情?而是否有了先前的無情方能帶出後半部的情深意重?閱讀作者一次又一次的反高潮,在你眼眶裡充斥著淚水之際,他才告訴你真相是什麼。讀者在以抒情鋪陳的故事裡,慢慢咀嚼或驗證自己的揣測之餘,結局卻是出乎意料之外。這個意料之外並非如努蘭(Sherwin B. Nuland)在《沒有終點的旅程》裡,帶著贖罪的沉重筆調,緩緩敘述最後對父親的愧疚。本書中的結局是作者的自白,那種自白尷尬而欲言又止,他面對的不只是父親而是自己那種深沉的恐懼。那是害怕:來自父親施加壓力的害怕;來自剖心剖肺之後讀者的揣想與眼光;來自對於母親的無情;來自於自己終於孤單的存在世上的恐慌。

「事實上,這個雕像還是帶著些什麼東西的,也許回憶就是它的價值吧。」

我曾經以為劉大任的〈晚風習習〉是當時以父親為名,寫得最動人的短篇。隨後開始陸續有不少作家書寫著父親,鮮少女性作家直接而毫無忌憚地描述關於父親的種種。也許是一種性別的曖昧,使得女作家在書寫的同時刻意避開了親暱的場景,以致於暴力權威或畏懼卻時常出現在女性作者的筆下。除了楊絳曾經以一種冷靜的筆調正寫父親,卻幽幽微微側寫著母親。本書作者的母親在書裡是不可或缺的配角,但是我們幾乎可以嗅到作者對母親隱隱的「不滿」。似乎母親橫隔在自己與父親的親暱裡,而名份上母親在父親的地位排行總是第一名的,自己呢?身為獨子,他該肩負的責任似乎就是榮耀父母,或讓父母所組織的家庭有一種「完滿」的感受?這是許多家庭人子的憂傷嗎?西方與東方家庭的獨子,所要兼負的責任並無不同。

「而當我回想起這一段日子,跑進腦子裡的字眼不是『上課』,也不是『中學』,更不是『青春期』,而是『焦慮』。」

「之所以沉著一張臉,只是因為他獨自一口氣暢飲屬於他自己的一杯生啤酒,一口氣喝盡!只是自己的暢快,自私的幸福著,為自己大喝一口。不,然而他一點都不自私的,爸爸。」

我不斷地將閱讀過的父親與皮耶‧夏哈的父親做比較,充其量不過是尋找著當我們描述一位既親切卻又疏離的親人,我們的基因、習慣乃至於教養或人生觀均來自於這位影響力深遠的對象時,自己會擺出什麼姿態?如何面對?是像陳映真平鋪直敘地述說一位教員的處世人生態度,遠遠地描繪一種輪廓,甚至缺點只能以「脾氣大」輕輕帶過的遠距離說法;還是像吳念真叨叨絮絮的口吻描繪「多桑」的漂泊心態;亦或如詹宏志在父親身後藉著遺物睹物思人?

「民眾立刻噤聲以及低下頭來,接著他們偷偷張開眼睛瞄著旁邊那些綠色軍服穿得無懈可擊的隊伍:耀眼的黑色靴子,優雅的皮大衣襯著閃亮的徽章,以及修剪得宜的髮型。」

我的父親讓我們成為兒時可以字正腔圓說國語帶著不自覺的優越感,而在若干年後卻成為政治不正確的弱勢族群外省第二代。每個從中國大陸遷徙過來的老兵,總有一肚子過去輝煌的家族事蹟,我們曾經懷疑過,之後親自造訪驗證過,爾後深深為自己的父親覺得委屈。我的父親卻以天生的散漫與幽默自己化解掉了。他在冬天帶著扁帽走出大門,上街買菜,他被說台語的計程車司機轟下車,猶自嘻嘻笑著說:唉,誰當權不都一樣嗎?所有說台語的母系親戚都喊他大哥,但是他個子矮。他那濃重鄉音的委屈我們無從得知,因為他不會抱怨。

「我的父親解釋給我聽,那是因為他在電影放映中老是分心的原因:他想像著螢幕上每一秒的播映後面的製作工程,技術團隊,導演的工作,鏡頭的擺置,取景……即使在禮拜天,他不會幻想自己是演員或主角,而是幕後的技術人員。」

這是皮耶‧夏哈的父親輪廓,很傳神地把個性及態度輕描淡寫的說清楚了。我想著這一位一直希望自己是知識份子,卻始終只能是藍領技工的父親,在自己兒子身上托付了多少期望。而終究,這位兒子不也以父親最尊重的「知識份子表達方式」--文字,來敘述一切。故事真好看,翻譯完畢之後不禁想起自己的父親。我記得小時候在榻榻米上,哥哥與我分坐在父親兩旁,他會拿兩顆彈珠揣手掌心裡,叫我們朝他的虎口吹一口氣。之後,那兩顆彈珠就消失無蹤影。某一天、某一刻,那兩粒彈珠會突然出現在綠色紗窗角落,或藏在我們的枕頭底下。我讀著夏哈的故事,彷彿童年的那兩粒彈珠又彈回來了,它們無聲地滾動在電腦螢幕及微微傾斜的鍵盤之間。

 

黃小燕

旅居法國十年,畢業於巴黎國立高等裝飾藝術學院(Ensad)空間藝術系,曾出版文字作品若干,現為大學助理教授及專業藝術家。譯有《十九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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