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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珮(藝術工作者)

    在美國的圖畫書畫家中，瑪西亞‧布朗可算是位傳奇人物，她自1946年創作圖畫書至今，共完成三十件作品，其中三本得到凱迪克金牌獎，除了《Cinderella》外，《小老鼠和大老虎》（台英）和《影子》（青林）都有中譯本，另外還有六本得到凱迪克榮譽獎，其中《石頭湯》（青林）也有中文版本。《三隻山羊嘎啦嘎啦》（遠流）和《小河馬》（青林）雖無得獎紀錄，卻深受中外小讀者喜愛。她的得獎紀錄固然無人能比，而她在每一本圖畫書中營造出的時代與地域的氛圍，以及她純熟的運用各種媒材說故事的技巧，可能也很難有人出其右。

    瑪西亞‧布朗從小喜愛閱讀和畫畫，長大後雖當了老師，仍然抱持著能夠自己寫作和畫畫的願望。二十五歲那一年，她離開了教職，到紐約發展，先在紐約的公共圖書館擔任館員，同時跟著名的畫家Stuart Davis及Yasuo Kuniyoshi學習繪畫，並向Louis Shanker學習版畫。Stuart Davis的油畫作品受立體派的影響很深，重視色彩與形體間的關係；日裔的Yasuo  Kuniyoshi嫻熟多種媒材，喜用自由的線條和簡約的形體描繪各樣的人物；而Louis Shanker則用木版畫嚐試抽象題材，並藉著木刻粗獷的線條表現出舞蹈與運動的節奏韻律。三位老師的風格南轅北轍、東西並用，卻自然的匯集在瑪西亞‧布朗身上。

圖畫的質感靠的是表現的力度，而非媒材的新穎與否

    瑪西亞‧布朗深知插畫的功用在於表達故事內容，因此為了呼應每一本圖畫書不同的主題，瑪西亞‧布朗都試圖變化媒材與時代風格作畫，使得她創作的每一本書，都有一種清新之感，充滿著鮮明的活力。她說：「圖畫的清新質感靠的是表現的力度，而非媒材的新穎與否。為了不把在上一本書中注入的意念和技巧帶到下一本書裡，我總會隔一段時間再創作新書，這段時間或是畫畫，或是旅行吸取新的感受，為創作下一本書舖路。」

    木刻版畫和相近的橡膠版畫似乎是瑪西亞‧布朗最常用的媒材，不過即使運用相同媒材，她也會配合不同的故事選擇相異的套色配置，慎重選擇的色彩並具有象徵意圖，比如說，她為《小老鼠和大老虎》選擇黃綠色表達土地和穿過樹葉的陽光；棕綠色模擬陰影；紅色表示故事的來源地──印度，並用來襯托暴力場景。此外，單張圖畫與圖畫間的連貫也關係著整本書情節的鋪陳，因為木板雕刻的圖像，印製時會左右相反，所以她在木板上用炭筆畫下草圖後，就不時的用鏡子檢視，以便預知印刷結果，確定後，才開始雕刻。《小河馬》也是用木刻版畫的技巧完成的一本圖畫書，布朗藉著木頭紋理呈現水波、草原和天空，把埃及壁畫上常見的尼羅河景色做為小河馬生活的場景。

圖畫，要表達出當時的風味

    另外，她用橡膠版畫構築《Dick Whittington and His Cat》裡中古世紀的氛圍，金黃色和黑色的組合變化出各種圖案和光影效果。她又藉著有力的硬筆線條與臘筆的暈塗效果，使得《Cinderella》充滿著十八世紀洛可可式的華麗風格，與最初紀錄這個故事的查理‧佩羅（Charles Perrault）的時代相符。《石頭湯》則是用流暢的軟筆線條勾勒輪廓，由單純的橘色和黑色水性顏料變化出明暗效果，整體的氣氛類似16世紀的荷蘭畫家布勒哲爾（Pieter Bruegel I）所畫的農村，農民的穿著與神態也有相仿之處。瑪西亞‧布朗對於時代的氛圍頗有自己的看法，她曾說：「一本書的氣氛非常重要。如果書裡說的是一個傳統的故事，卻配上和時代背景完全不合的圖畫風格，自然很不對味。創作者要為小讀者著想，小朋友對那個時代毫無認識，所以畫家畫的服裝即使不能鉅細靡遺，也要表達出當時的風味。」

　　對於圖畫書中如何銜接畫面敘述情節，布朗也有獨到的看法。她曾把《小老鼠和大老虎》的情節與圖畫比喻成一個弧，以隱士安靜的冥想為起點，轉為關懷受欺的小老鼠、再轉為參與、憤怒和行動，直到把大老虎變回小老鼠後，隱士才再度進入冥想，而圖畫隨著弧線起落適時的迸發出戲劇力量。類似的起伏也出現在《三隻山羊嘎啦嘎啦》裡，圖畫配合故事的節奏由輕快逐漸加強，直到大山羊打敗妖怪，才再恢復祥和。這本書雖不用木刻，但是硬筆線條配合著三色蠟筆，仍有著與木刻版畫相仿的力度。

追求內在生命的安靜力量

　　瑪西亞‧布朗認為在圖畫中表達追逐、打鬥、爆發情緒這些具刺激性的場景並不難，在這些場景裡，積聚的力量立刻得到釋放；而難的是醞釀出內在生命的安靜力量，這種安靜的力量需靠深刻的感受才得成就。以《影子》這本以詩為文的書為例，即可看到兩種力量交替出現。瑪西亞‧布朗藉著多種媒材組成鮮明圖像，推展出影子所象徵的各種意涵，她說《影子》「描述的是我們出生前的謎，直追溯到遙遠的過去；是長者傳遞給年輕人的智慧；是所有孩子對黑暗的恐懼，也是他們玩影戲時的歡趣。《影子》描述失落，以及能指引我們的舊夢，影子也會帶人陷入過往慣有的反應，像是戰爭。」圖中形影的交錯緊緊扣著詩的節奏，也牽引著讀者探尋的眼光。

　　瑪西亞‧布朗曾就創作圖畫書的心得寫成一本書，書名為《蓮子：兒童、圖畫和書》(Lotus Seeds: Children, Pictures and Books, 1985)。書中用了七種象徵來描寫藝術和創作的過程，這七種象徵分別是種子、歌、舞蹈、電光火石、禮物、不變的模式、黃金勳章。她解釋「種子」是表示藝術在孩子心裡埋下了一粒好種，以後會長大並且結實。而「歌」象徵充滿創意的人生，而她的書正像一首首的歌曲，從主旋律衍生出種種變化。「舞蹈」是比喻藝術家藉著自己的作品表達美、痛苦、恐懼和生命的喜悅，就像舞者用肢體表達出來的一樣，而創作的源頭在於藝術家深深相信生命裡蘊藏著無窮的寶藏。「電光火石」則是藝術家突然捕捉到的靈光，化成了圖畫。「禮物」代表藝術家把自己奉獻出來，把自己的內心展現在觀眾面前，藝術的精神可以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幫助他們不受到社會階層、膚色與種族的限制。「不變的模式」是指古老的傳說與童話當中往往包含了固定的模式，為我們提供無窮的想像，讓我們認識自己的恐懼和世界的陰影，並且為我們塑造了學習的榜樣。「黃金勳章」代表的不是外界的肯定，而是指藝術創作是藝術家從內心提煉的黃金所製成的勳章。瑪西亞‧布朗在創作生涯中的體驗深具哲理，實在值得每一位有心於藝術創作的人參考。 

Marcia Brown的得獎記錄：

◎Caldecott Medal  凱迪克金牌獎

《Cinderella》1955

《Once a Mouse》（小老鼠和大老虎）1962

《Shadow》（影子）1983

◎Caldecott Honor 凱迪克榮譽獎

《Stone Soup》（石頭湯）1948

《Henry, Fisherman》1950

《Dick Whittington and His Cat》1951

《Skipper John’s Cook》1952

《Puss in Boots》1953

《The Steadfast Tin Soldier》19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