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奈何長？銀光窺晚窗。

獨憑欄、遙問天蒼。

何日藉丹心素手、立民命，數留芳？

寰宇浩無疆，尋知須盡狂。

嘆輕荒、卅載時光。

莫教青春空渡卻，時不待、漸徬徨。 

到二○○一年三月底，我出版了第二十八本著作權法的書。很多人好奇問我，為什麼會走到著作權法這一行來？是當時有卓越遠見，知道著作權法未來會十分熱門，還是基於興趣？ 

其實從中學時起，我就立志要當一個思索者和作家。高中的時候，我參加圖書館人員高檢，準備一生如同老子或馬克斯一樣，在圖書館讀書著述終老一生。大學選擇唸法律是受到笛卡兒《沉思集》的影響。研究所畢業後，曾經前後三年，白天在國營事業機關擔任法務管理師，晚上在高普考補習班教民法，雖然工作忙碌，但是精神卻十分空虛。一九八四年，在一個寒冷不眠的夜晚，我痴痴地望著天上的明月，填了〈唐多令〉一詞。 

回想二十五年前初學著作權法，當時台灣著作權法的著作非常少，只有四、五本。目前如果連同博、碩士論文都算在內，已經不下兩百本了。當年唸研究所的時候，所以選智慧財產權法為碩士論文題目，純粹是在中學時，喜歡讀文史哲學，因此論文選一個比較具有書香氣息的題目來寫而已，也沒想到後來會越陷越深，終至無法自拔。 

有一次，事務所來了四位年輕的比丘尼，與我討論國外佛學書籍的授權合約問題。我發現其中一位比丘尼特別有法律素養，好奇問了一下，才知道此人竟是大學法律系畢業，且在知名事務所工作了三年。所以離開本行，遁入佛門，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法律常常修改，太「無常」了。我當場久久無語，我知道我寫的這二十八幾本著作權法的書籍，流傳不了十年，人生是否還在著作權法上沉溺呢？ 

最近看了馬克斯韋伯（MaxWeber，1864-1920）的著作。身兼經濟學家、社會學家、法學家、哲學家的韋伯說：「科學與藝術的工作者都需要有獻身的精神。一件藝術品如果已臻完美，就是永恆的，無人可以超越。然而科學的工作成果，在幾年內或幾十年內，被人超越，被人證明是錯誤或過時，不僅是學者的宿命，而且也是學術的意義和希望所在……」。 

我釋然了，人類生命的長河，如果沒有個人滴水不斷的流轉，怎麼會洶湧澎湃呢？ 

（本文原載二○○一年四月十日自立晚報晚安台灣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