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在一個家境不寬裕的家庭,父親是基層公務員,母親就是靠這份死薪水養活九個子女。她從小由鄉下轉學到好的台中師範附小。一天她在上課不注意時,被同學偷偷剪掉了她兩條辮子中的一條,她哭著下學回家跟媽媽哭訴。她母親不但不安慰她,還罵她必定是她自己先做不對,或跟人家亂開玩笑。她弱小心靈更是受傷,跑進房間,大哭不停,不肯吃飯,最後還是媽媽拿著雞毛撢用鞭侍侯,來阻止她的眼淚。
母親的嚴厲管教一直延續,她記得在她大四那年,打工賺到了第一份薪水,她高興又得意的,回家就全給了母親。没有想到媽媽從信封裡掏出鈔票,卻是責備她,怎麼鈔票放的,一下朝上,一下又朝下,完全没秩序,母親不相信她會能幹地作什麼事等等。廖玉蕙說她不管在外是多麼地光潔示人,在家都始終被強勢治家的母親一再的管教。
廖玉蕙說她在35歲開始寫作之前,她幾乎没有自己的意志可言。她覺得是「寫作」讓她從新有了整理母女關係的能力,也找到抒解的方法和說話的聲音。她自己形容這份母女的相處關係是「童年鞭影幢幢,少年扞格不斷,壯年相互齟齬」的愛恨交織,有如八點檔的連續劇一直重複上演…
一直到了這幾年,她的父親,大哥,二姐,三姐…都先後逝世,母親年紀漸長,一輩子掌管一大家子的媽媽開始被外傭照顧,狀況百出。後來廖玉蕙將媽媽與外傭一起接來和自己同住,母女關係才慢慢改變。她開始明白,「媽媽一生都是照顧別人的強者」轉變成為「被迫依附他人照顧的弱者」,立刻心中陷入不被人需要的恐慌。
從她母親幼稚的行為,廖玉蕙開始懂了媽媽告狀外傭,是希望女兒懲治壞人;就和當年自己幼時的剪辮事件,不也是希望媽媽明白她被欺負,可以撫慰她受傷心靈?愛是要能理解對方的情緒,知道有人會和你站在一方。於是她也會順著母親的話幫忙罵,不只母親氣消,還會幫外傭講話。原來,學著跟她站在一戰線,彼此的互動才有了解,才會體諒。如今母親已經病逝了,過去的難纏心結,她能夠說出來,同情母親,心中也已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