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出「命運交響曲」的貝多芬說,命運就是用那樣強烈而固定的節奏前來敲門。
有時候,簡單的句子也會給人相同的震撼。
一切都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然後,就完蛋了。
這兩句話要理解不容易,因為那是必然要失去什麼重要事物之後才會體會到的事。平靜到像是無限循環的生活,只需要一瞬間就會崩壞。
由這兩句簡單的話,瓊.蒂蒂安把心有同感的人帶往她所身處的冥河所在之境。只要是體會過「無可挽回的失去」的人,必然會再度被勾起心中的悲傷。
《奇想之年》雖然有著奇想之名,描述的卻是簡單平淡的回憶。
瓊.蒂蒂安過去的生活一直都是規律的幸福,沒有遇到什麼重大變故的順遂,讓她對於生活有種像是夢遊一樣的幸福錯覺。即使女兒住院了,她還是認為事情總有一天會回到日常軌道。
「疾病」在人的觀念中是可以被治癒,所以她不害怕,而且很積極的在想接下該怎麼處理。但是當她目睹冰冷真實到恍如作夢一樣「死亡」時,就開始分裂成活在奇想中「我」和冷靜當事人的「瓊.蒂蒂安」。
要是,那時知道會變成這樣。是不是能改變一些什麼?
就為了這樣的想法,不斷重現當時的一切。好像只要不去改變,時間就會停在當下那一刻。當她開始重複的同樣的每一天時,哀慟也開始成為她的一部份。
小心翼翼的,連最初的那份茫然痛楚一併封存,像是琥珀裡的昆蟲。
即使這樣的行為或許有些人無法理解,還是有一樣曾駐留在兩個世界之間、被留下來的人可以理解。不管是怎樣尋求有經驗者的感觸,總是離自己已經散佈到無色無形的哀慟有一點距離。無法體會的人即使伸出援手,那份溫暖總是無法中和心中因生死距離而散發出的寒冷。
以前曾聽過一個說法,社會學中有一個關於重要性的觀點--
如果想知道一個事物對你的重要性,最快的方法就是失去它。
很簡單也很迅速的一個觀點,真的應驗在自己身上時卻又如此沉重。和丈夫極度親暱到幾乎分秒相守的生活,讓她能跟丈夫開玩笑說要尋找第二春。
沒碰到之前,大家都認為自己能夠處理。但是大家都忘了,這不是像打破杯子再買一個就好這麼簡單的事。失去的是無可取代的家人,同時也是牽著手走很久的人生共同持有人。
人走了,不只是一個生命的逝去,同時也是將活著的人刨去一部份生活重心。所以,回憶開始成為包了糖衣的毒藥。如果不碰,就被空虛折磨著;可是一但碰了,就只能任由自己被愴痛侵蝕。
這個看似永不痊癒的傷口,終究還是會被無形但絕對的萬靈藥「時間」收束傷痛。在要放手的時候,才會發現這不只是跟亡者分別,同時也是跟過去那個「和亡者一起生活的自己」分別。
許是天生的多愁善感與相似的回憶被觸動,即使我躲到自己覺得最安心的地方看《奇想之年》,還是忍不住掉眼淚了。
因為不管多麼努力,流逝的時間也不可能再回來。即使心中被死亡劃出的傷口不再張牙舞爪,碰到了還是會酸酸軟軟的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