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姊：「……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結果就是我要付錢，真是『學校』！」

日光妹：「姊，我一直不懂你們在說的『學校』『學校』是什麼意思耶？」

小孩：「對ㄚ，到底是怎樣？」

日光姊：「就是『衰小』！」

日光妹及小孩：「ㄚ哈哈哈哈……ㄚ哈哈哈哈……」

由於笑得太厲害，過了幾天，小孩就親身體驗到什麼叫「學校」了。

因為阮囊羞澀，日光媽的保費拖了一年多還沒繳，銀行郵局便利商店一律謝絕收款，只能親至保險公司收費科繳納，偏偏保險公司的上班時間和小孩的相差無幾，令小孩動彈不得，小孩於是起了蹺班繳保費的歹念。

在一個四下無人的午后，小孩偷偷ㄙㄨㄢ下樓，火速騎著小橘子往保險公司風馳電掣而去，才到第一個路口，已亮起黃燈，抱著「速戰速決」的強烈信念，小孩毫不猶豫地搶下黃燈，耳邊響起身後傳來的汽車引擎聲，一部汽車咻的一聲飛馳而來，車尾和小橘子的車頭撞個正著，小橘子應聲倒下，結結實實地壓住了小孩的右腳，摔倒在地的小孩奮力要抽出右腳，汽車駕駛下了車，站在車後檢查車尾，並不理會在地掙扎的小孩，直到小孩終於抽出右腳，卻怎樣也站不起身，車主才走過來扶起小孩。

小孩動手要扶起小橘子，車主看小孩怎樣也扶不起車子，這才大發慈悲地幫小孩牽起機車，移到路邊，這一時半刻也分不清誰對誰錯，平常為人很俗辣的小孩因著在上班時間外出，不想擴大事態，急於脫身，即使已腳傷在身，也沒心情跟對方求償，車主見小孩不吭聲，撂下一句「算了，不跟妳計較。」便揚長而去。此時的小橘子車身刮痕斑斑，不復昔日的可愛，讓小孩腳痛心更痛。

出師未捷身先傷，右腳掌流血掛彩，右膝蓋紅腫烏青，既然都受傷了，那小孩更要使命必達，遠赴保險公司繳錢去。為什麼送錢給人家要這麼辛苦？嗚～於是忍著腳痛二度騎上小橘子往目的地前去，只是再也不敢神氣飛馳，只以時速不超過20公里的龜速前進。

繳完了保費，原以為只是擦傷的右腳愈來愈痛，好在保險公司附近就有一家中醫診所，而且小孩還是該診所的大戶常客。掛完號先來個冰敷，因為有傷口，不能直接敷上跌打損傷的膏藥，只能消毒冰敷。此時護士小姐建議：

「妳要不要買我們的紫雲膏，它癒合傷口的效果非常好哦！妳買回去可以常塗抹，就不用等到看診時才塗，這樣傷口好得比較快。」聽起來頗有道理。

「是哦？要多少錢？」

「一瓶300塊。」好像不會很貴。

「好，那我買一瓶。」

以為是陳列櫃裡那一大瓶的容量，結果一瞧，不過是四、五公分高的小圓罐，這……這能塗幾回啊？帶著跛腳回公司，眾同事十分有愛心，對傷口相當感興趣地研究了一番，同時紛紛建議：「要保重啊」「洗澡的時候要小心」「有人可以幫妳洗澡嗎」「用塑膠袋把腳包起來再洗」……，完全沒有人發現小孩偷跑出去繳保費一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說是紫雲膏效果奇佳，但怎麼愈塗傷口愈爛？只好每天乖乖地到診所報到，針灸、電療、推拿輪番上陣，腳掌卻是愈腫愈大，後來紫雲膏也不塗了，索性讓傷口吹風乘涼好了，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到傷口竟在不知不覺中癒合了，那小孩紫雲膏是買心酸的嗎？無論如何，總算可以在傷口附近針灸了，於是肥大的腳掌慢慢恢復苗條，兩個多月下來，從每日上診所到星期一、三、五看診，腳掌和膝蓋逐漸恢復功能。

於是又有那麼一天，午休時間小孩外出覓食，在一十字路口等紅綠燈，不一會兒綠燈亮了，小孩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聽見左後方傳來一聲尖叫，小孩轉過頭一瞧，有位小姐不知何故花容失色地大叫：「車子來了！」小孩還在狐疑中，接著便被右方來車撞倒在地，右腳掌被車輪壓住，只見司機急忙下車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妳有沒有受傷。」「輪子壓到我的腳了……」小孩虛弱地說。

司機忙著下車扶起小孩，小孩痛苦喊道：「不要下車，快點倒車，我的腳……」結果司機還在小孩身旁杵了半天，才驚覺小孩的右腳仍壓在車輪下，趕緊回座倒車，小孩的腳才得以脫身，此時小孩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司機直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在找路，沒發現已經紅燈了……」喵喵喵的～～～～～～～～～綠燈過馬路也會有代誌啊？

這種腳上沒傷口，並且來不及淤青，鬼才知道要如何求償？只好悻悻然走開，這時才想起，剛剛那位小姐會尖聲驚叫，原來是看到車子要撞上小孩了。於是小孩又開始了每天上診所報到的日子……

苦難還沒結束，幫小孩看診的張醫師年過四十五歲才結婚，新婚不久妻子就懷孕，此時剛產下一名女嬰，初為人父的張醫師成日歡天喜地，小孩才進診間，便忙著叫小孩看手機攝影下來的寶寶洗澡穿衣畫面，醫師，你的女兒無庸置疑真的很可愛，小孩知道你第一次當爸爸很高興，可是小孩現在比較想看腳傷的病歷表柳～

由於這樁婚姻得來不易，是在數十次相親之後才尋到相守一生的佳人，再花上三個月零八天的交往才拜堂成親，張醫師婚姻幸福之餘逢人就說結婚的好處，儼然成了媒人公。

「我不是媒人公，媒人公另有其人。」每星期二看診張醫生笑道。

「是哦？」醫生，可不可以快點針灸，小孩還想回家看日劇柳～

「就是幫我介紹我太太的那位長輩。」張醫生熱切道：「我看妳也老大不小了，趕快交個男朋友結婚吧，結婚真的很好哦。」

「是哦？」醫生，外頭的電視機已傳來日劇的片頭曲了，拜託，快點把脈好嗎？

「這位長輩我叫他王叔叔，他幫很多人牽了紅線，很靈的。」所以，現在是要怎樣？

「我給妳他的電話，我會先跟他說一聲，但你要先打電話給王叔叔，人家是長輩，要有禮貌。」張醫師認真地抄下兩支手機號碼給小孩。

「哦，好的。」趕緊收下手機號碼，是不是就能趕緊把脈看病？

隔了好幾天，小孩差不多已經忘了這件事，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地，又到了星期二張醫生的診，小孩一進診間，張醫生就問道：「妳打電話給王叔叔了沒？」

「還……還沒……」小孩一邊努力地回想：寫著手機號碼的便利貼放到哪兒去了？

「什麼？！都一個禮拜了怎麼還沒打？」醫師，小孩都不急了您急什麼呀？

「今天晚上就打。」醫師一邊把脈一邊耳提面命。

於是當天晚上翻箱倒櫃終於找到手機號碼便利貼，一通電話打了過去，所謂的王叔叔接了電話，連忙說要跟小孩見面：「要請妳先埴一下基本資料。」啥？基本資料？隔天晚上，小孩和王叔叔約了個吃晚飯的地方，不知張醫生說了小孩什麼好話，王叔叔對小孩的印象特好，小孩也當場填了基本資料，其中一項是「希望的對象條件為何」，這個嘛，你也知道，不可能要求像F4、金城武一般的美男子，那種帥哥都去當明星了，哪輪得到妳在這兒挑他？

於是小孩寫下：「年紀要比我大四到七歲，要比我高，不要禿頭，不要太胖，喜歡閱讀」，其實能寫的很有限，有些人長得好看，可是不來電，有些長得抱歉，卻偏偏有緣份，要求的「長相」實在很難具體化，加上疲於應付……不，招呼老人家，於是小孩寫下這幾項就停筆了，希望速戰速決，可以趕快回家看日劇。

王叔叔一看，馬上說他手上有幾個對象的照片，王叔叔一邊拿出大頭照，一邊誇讚道：「個個長得相貌堂堂」，結果小孩一看，都是那種讓小孩很想回一句「謝謝，有空也不要再聯絡！」的長相。這一天，是星期四。

沒想到星期五一早王叔叔就來電說有合適的對象了，約了星期六下午要見面，小孩雖然不抱希望，卻也心中忐忑不安。如約赴會來到約定的地點，王叔叔已經等在那兒，說要帶小孩到見面的簡餐廳，兩人走近目的地時，突然見到面前有個怪叔叔衝著小孩在傻笑。雙方愈走愈近，小孩心想：「這人怎麼回事兒啊，都快撞上了，怎麼還不讓路啊？」

愈走愈近愈走愈近，怪叔叔還是不動如山，咦？此人該不會就是今天的相親對象吧？

Bingo！就是！小孩馬上心涼了一半，真不想和眼前的怪叔叔坐下來聊天，還好之前已經跟王叔叔預告過下午要進公司加班，可以儘早閃人。

星期六的下午，小孩疲憊地坐在簡餐廳裡聽王叔叔大放厥詞，說對方在天母有幾間房子、既是攝影師又是家具公司的高級專員，「妳看，他有兩張名片，可以說是王叔叔手上的上上之選啊！」王叔叔自吹自擂了十幾分鐘，就先行離開，留下小孩和怪叔叔相對無語，不得已小孩只好先打開話匣子，沒想到竟聊了兩個多小時，末了，怪叔叔腼腆地說：「妳是第一個讓我講這麼多話的女孩子耶。」

小孩臉上帶笑，心中卻冷道：「廢話，我做這麼多年採訪記者，最擅長的就是傾聽和引導受訪者說話，不然記者是幹假的嗎？」最重要的是，小孩一點也不想在這人面前談自己，只有儘量讓他說自己了。於是聽到了比較真實的一面，所謂的攝影師就是有人結婚時，會請他去幫忙照相；所謂的家具公司高專，就是平常幫忙搬貨兼庶務工作。小孩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古人的一句話：「媒人嘴，胡瑞瑞」，無論這媒人是男是女。

回家之後，日光姊和日光妹忍不住就打電話來，熱切地逼問相親過程和結果。小孩懶懶地答道：

「那個人秃頭。」

「ㄏㄚˊ」語氣中難掩失望，小孩想起日光媽要求女婿的條件只有一個：「不要禿頭就好。」

「因為抽煙的關係，牙齒黃黃的」

「什麼～～～？」日光姊和日光妹幾乎要尖叫了。

「還會吃檳榔。」

「不行！」感覺日光妹快發火了。

「他是客家人。」

「不要！」日光姊和日光妹同時在電話裡吼道。（此乃純屬偏見，如果有客家人看到這裡，還請見諒）

「他說他的志向是想在殯葬業求發展。」

「……」兩人可能是失望到說不出話來了。

「那妳跟他…………還有什麼好談的？！」日光姊勉強打起精神問道。

「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敘述，他曾在殯葬業的工作經歷。」小孩努力回憶道。

「那有什麼好說的？」日光姊快睡著了。

「他倒是說了很多，譬如如何佈置靈堂、如何挑選棺材、如何做法事、如何從冷凍庫搬出冰棍般的硬直屍體、如何長途搬運屍體而不損毀該屍體、如何在醫院裡駐守以便搶屍體等等的。」小孩突然佩服起自己當時的勇氣，雖然小孩曾經暗示明示換話題不下十數次。

「不要！不准！不行！」日光姊日光妹齊聲吼道。

週末過後的星期一，一早又接到王叔叔的來電：「對方很滿意妳，想跟妳做進一步的交往。」小孩正襟答道：「抱歉，我覺得不合適。」王叔叔是過來人，也不勉強，只說了一句：「好，我知道了。」如果這位仁兄就已經是王叔叔的「上上之選」了，那……那還有再相親的必要嗎？

星期一之後就是星期二了，看診時張醫生急切地問起了相親一事，一聽到對方條件也愣住了，只說：「沒關係，再接再勵，像我就相了十幾次，相久了就有經驗了，有時一看照片或一聽條件就可以決定要不要見面，像有一次我跟王叔叔到桃園去見一個女孩子就……」醫師，真的，現在的重點是如何治好小孩的腳傷，有健康的身體才有快樂的人生，不然還結什麼婚？還有，最最重要的是，小孩真的不能再錯過日劇了，快點把脈，別讓小孩再「學校」下去了好嗎？

 

本圖出自彎彎部落格，特此致謝，阿里嘎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