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深遂溫柔的柏洛斯
119!不是報警叫救護車的號碼,而是《一刀未剪的童年》(Running with Scissor)一書盤據「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的週數,這還只是到2006年2月24號的統計數字。119週,29個月又3週,2年5個月又3週,究竟是誰有此翻雲覆雨手,下筆成就這樣一本在榜上久居不墜、讓美國出版社眼紅不已的佳作?
他是美國暢銷作家歐各思坦‧柏洛斯(Augusten Burroughs),一個身世詭譎離奇的廣告創意人兼專欄作家。如同名字的特立獨行,柏洛斯也有著一段荒腔走板的另類童年。1965年,他出生在美國西麻賽諸塞州一個人口簡單卻人事凌亂的家庭,父親不僅待他疏離冷淡,兼且嚴重酗酒,又有虐待傾向,曾用煙頭灼傷幼兒眉心;母親是個罹患躁鬱症的同性戀女詩人,終日幻想自己有天能出版詩集揚名立萬,兩人成天以言語暴力刺傷對方,一言不合甚至還會大打出手;而長他七歲的哥哥,因患有「亞斯伯格症候群」(輕微的自閉症),缺乏與他人情感連結的能力,讓柏洛斯始終無緣得享手足之情。
柏洛斯的父母最後以離婚收場,柏洛斯則歸母親撫養。過於早熟的他無法與同儕打成一片,學校於他彷彿是禁錮靈魂的牢籠,於是在母親和她的精神科醫師「專業指導」下,順利服下安眠藥,佯裝自殺,再住進療養院觀察治療一個多禮拜,最後被裁定「意圖自殺不適合上學」,從此13歲的柏洛斯便離開了校園。16歲時柏洛斯曾回社區大學唸書,取得國中同等學歷,這使得柏洛斯對「家世正常」之人十分羡慕,你我口中千篇一律的高中生活,他卻可以聽得津津有味。
離婚後的母親行逕詭譎,幾近瘋狂,根本無力撫養柏洛斯,於是把他丟給了自己的精神醫生,從此柏洛斯便入住這個「大嚼狗飼料、把鎮定劑當糖吃、大小事必問聖經、長年居留精神病患」的怪誔家庭,包括醫生30多歲的戀童癖養子。他也是柏洛斯的性啟蒙者,讓柏洛斯首度感到自己備受重視,很自然就接受了身為同性戀的事實。
《一刀未剪的童年》正是柏洛斯對自己詭異難堪少年生涯(12-16歲)的回顧,且看《Elle雜誌》「年度非小說類好書」對此書的麻辣推薦:「桀傲不馴、輕浮入世、淫蕩可怕、惡毒尖酸:它足以曲解你的心靈,讓鄰居搖頭,讓你被眾人看不起。換句話說,真是好看到讓人受不了。」
乍看此書,你會懷疑自己身處杜鵑窩,因為在芬奇醫生的家中,唯有「瘋狂」才能生存,如果你不夠「入境隨俗」,最後你只會徹底發瘋。隨便拈來一段,都能引人發噱,尤其「大便是上帝發出訊息的載體」一章節,足以讓電視上所有搞笑節目相形失色。
話說芬奇醫生某日拉了一條大便,其尖端直直突出水面往上指,立刻被想像力豐富的芬奇醫生當做是上帝給他的指引,並鄭重宣佈:「你們知道這有多重要嗎?上帝有絕佳的幽默感,祂是全宇宙最有趣的人。這是祂告訴我們,從今而後所有事情都即將好轉的方式。」
於是乎,這條尊貴的大便被蛋糕抺刀小心翼翼地自馬桶剷起,慎重地端到院子裏的野餐桌上曬太陽。無獨有偶,大便事件之後不久,電台送來call in獎品冷凍火雞一隻、芬奇醫生意外收到保險公司一千塊理賠金等好事不斷。芬奇醫生於是變本加厲,規定每個人的大便都須經過他本人的親自鑑定(芬奇太太的排泄物因此被認為是次等糞便),判斷是否帶來了上帝的訊息,因為他深信,「所有的排泄模式,會讓我們的未來有更明確的方向。」因此歐各將來能進美容學校、藿普會順利嫁給種玉米的農夫、納塔莉可獲准進入史密斯學院、芬奇家積欠政府多年的稅金可以不用歸還……,全是因為芬奇醫生拉了一條指天的大便?
此書後座力驚人,書中對於家暴、精神病患、被性侵的經驗等等,描述得極其「寫實」,有時簡直令人驚駭莫名,看完之後卻又念念不忘。每個篇章、角色們的行逕和對話,都有股深沈的哀痛迷漫其間。然而,搞笑與辛辣的背後似乎暗藏一股鼓舞的力量,你以為這樣一個歷經磨難的小男孩,長大後必定誤入歧途,成為幫派或精神異常份子什麼的,沒想到他日後的際遇讓所有人跌破眼鏡。
從小幻想成為名人的柏洛斯17歲時逃往紐約市,在沒有受過正式教育的情況下,毛遂自薦進入廣告界,原本立志學醫的柏洛斯發現自己所有科目的分數都慘不忍睹,只有作文成績足堪告慰,於是決定動筆寫作。柏洛斯的第一本書《瘋狂購物頻道》(Sellevision)並沒引起太大的關注,直到第二本書《一刀未剪的童年》才將他推上暢銷作家寶座,並引起美國社會廣泛討論。年方24的柏洛斯,年薪已高達75萬美金(台幣2千多萬),並且榮獲多項廣告創意獎。
《一刀未剪的童年》大賣後,電影公司也來分杯羹,將小說改編成電影,由好萊塢名製作人Ryan Murphy(金球獎影集《整型春秋》的導演與製片)親自編劇、執導,演員包括安妮特貝寧(飾歐各之母)、葛妮絲派特羅(芬奇醫生之女)、布萊恩考克斯(芬奇醫生)、約瑟夫范恩斯(芬奇醫生養子)等等,電影已在美國上映,顯然志在得金球獎與奧斯卡,影劇圈甚至傳聞安妮特貝寧極有可能以此片封后。
《一刀未剪的童年》的成功,鼓舞了柏洛斯辭去廣告工作,專職寫作。然而,在柏洛斯賺進大把鈔票的同時,也迷失了自己,他開始嚴重酗酒,家中甚至擺滿了被他喝光的空酒瓶,不僅說話時口鼻噴出酒氣,就連毛細孔也散發出濃濃酒味,最後在老闆的規勸下,柏洛斯進了戒酒中心,成就了另一本驚世之作,也是《一刀未剪的童年》的續集──《乾》(Dry),此書描述他成名後的迷失與沈淪,再度為讀者開啟了一個光怪陸離的酒精世界。
如今定居紐約市的柏洛斯,身兼年薪千萬的廣告創意人、著名的暢銷書作家、專欄作家多重身份。截至目前,他寫了五本書,其中《一刀未剪的童年》、《乾》、《廣告狂想曲》(Magical Thinking)、《可能的邊際效益》(Possible Side Effect)四本書均躍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就連處女作《瘋狂購物頻道》也鹹魚翻身,被買下電影版權,正在拍攝電影中。
柏洛斯筆下的世界雖然不脫瘋狂怪誔,但優美流暢的行文中,充滿了紐約的人文風格;2003年,柏洛斯還被讀者票選為「25個全美最幽默的人」第15名,儘管有著一段辛酸不堪的童年,但對於收養他的秀逗家庭,他一直滿懷感激,因為那個家庭讓他自由自在地做自己,展現了難得的寛厚與包容,也使得他的作品對人生始終抱持正面的態度,筆峰辛辣只是柏洛斯的外顯,溫柔敦厚才是他真實的內在。
如果你覺得自己的童年過得怪誔荒謬,那麼歡迎你來認識歐各思坦‧柏洛斯,他的一系列作品,必能引你走入一個加倍怪異的世界,讓你為這位獨特的作者喝采,讚美他生存、成長、與爭取自由的勇氣!(本文原載自《印刻》雜誌2006年十月號,以上照片由「遠流出版公司」提供)